“上海市出台的高峰期电召禁令,尽管似有马云身段窈窕的加持,仍然不改其不给群众一针一线的精神。”
通过高效的信息对接和议价制度,打车软件尽管没有从供应源头上解决服务差和打车难,但提高了现有资源的供应效率和用户体验。打车软件之间的竞争实际上是一种代理商竞价行为,受惠的是打车软件使用者。但新的问题是,马云的妈不会用智能手机,因而站在街边也打不到车。类似的抱怨下,向来迟钝颟顸的出租车管理机构居然迅速地反应了(具体说是万事得风气之先的上海*注1),就像先天脑瘫的娃突然开口管脸盆叫爸爸一样。尽管这个反应再次证明了其智商缺陷,但我还是决定为他们的脸鼓个掌。
*注1:上海市交通运输和港口管理局发布《加强出租汽车运营服务管理相关措施》。措施指出,暂行实施早晚高峰时段本市出租汽车严禁使用“打车软件”提供约车服务,以缓解高峰时段打车难情况。 ——新京报2014年2月27日
这么说吧,马云妈不会用打车软件,我妈也不会,这个群体不是小数目。而在这个资源有限的市场里,对于交易的商品——司机的“运力”来说,客户明显分成了两块——一块是低时间成本、低机会成本,而且还愿意支付符合市场供求价格的打车软件使用者,一块是站在街边影影绰绰且根据规定无法议价的顾客——而悬在司机头上的,是一醒来就欠公司的几百块份子钱和每班定死的时间。这样的激励制度下,司机优先选择前者是理性必然。
反观乘客,使用智能手机的乘客也是帮了不起的家伙,他们为了打车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啊,包括购买和学会使用智能手机,选择流量套餐,了解并挑选打车软件,还一次次咬碎银牙按下了“给司机加小费”的按钮。在抢购运力的竞争中,他们不但走在正确的努力方向上,而且还走得很努力,如果他们不配得到司机的垂青,天理难容。那第二部分顾客呢,我相信他们当中很多人不是不愿意用打车软件,而是他们买不起、用不来智能手机。在高峰期,他们当中很多人可能也愿意加价来求得一车,就拿马云妈来说,她出门没司机打车不舍得花钱估计都没人信,但即便如此,他们实在没有能力把这个重要的致富信息发送到司机那里。在这个已经开始自由化的市场里,他们就成了“弱势群体”——
什么算弱势群体?老百姓信得过的维基百科说:“相对于优势团体而言,弱势群体往往因竞争力不足、适应力不佳、缺乏某些生活能力或环境因素,而遭受不同程度的压抑、剥削或不平等的对待。” 一看,马云妈与我妈赫然在列。
那谁该保护这个庞大的弱势群体呢?上海的政府机构举手抢答了,他们习惯性地使出了三十六计之南辕北辙,其政策内涵就是要求出租车企业和其中的运营个体放弃利润忽视成本,主动向弱势群体倾斜,否则就罚。对于这个政策,有可笑得痛哭者一,可笑得流涕者二:
其一:保护弱势群体的利益的方式是损害另一弱势群体。目前大城市司机在垄断的所谓管理公司的墙篱下讨生活,份子钱从不管双休日节假日和司机的哀乐痛痒。对司机利益的损害实际上就是对商品供应的打击,结果是更难打车以及因整个群体受害而造成的难以计算的社会成本。当然,撺掇底层互咬互黑是记载在源远流长的《驭民要术》中的必读秘辛。
其二:控制资源分配的关键要素,是体现为价格的供求关系和成本-收益关系。商品对价格敏感,天经地义,调节的开关说到底是价格。上面提到,电召打车者在时间成本和加价收益两方面都替司机提高了效益,那么扬召者必须用更合理的价格来吸引司机才可能改变资源流向。而价格调整的方式很多,未必直接摊到扬召者头上:如果说出租车本身具有社会福利的性质,那么政府就大可展现对福利的责任心,对扬召客户进行价格补贴。企业的目的是营利,司机作为企业劳工更没有职责来替政府承担责任。退一步说,如果政府认为垄断的出租车公司们同样应负起社会责任,那么可以敦促垄断公司把份子钱兜点出来,补贴扬招打车的价格,问题也可缓解。
其三:实施的难度和成本有多大?真心希望政策制定者给自己点面子,不要再用难以实施的堂皇敕令羞辱自己了。目前,对于上述高峰期电召禁令的实施,主要办法是:
“除公安交警管理规定禁止停车的区域以外,乘客扬招‘待运’车辆不停的,即视为‘拒载’”。同时,“严禁出租汽车驾驶员在载客行车途中接听、使用手机等终端设备,以确保出租汽车运营和乘客人身安全。”
对于前半截,如何界定、如何仲裁、如何监督?为了这些环节又需要投入多少资源?这些本可用于直接补贴弱势群体的资金,又将以政策的名义,变成政府的费用。况且,司机完全可以在高峰期打出“暂停”的标识,专心玩电召。至于后半截,大有文革遗风,煽动群众斗群众,可惜未得真传。文革时揭发、告密尚可立功,而这种投诉,无法对乘客带来任何边际收益,反而可能激励司机高峰期拒载。另一方面,一旦谷歌眼镜上市,乘客将无法通过一句“您在哪儿”“您去哪儿”咬定司机是在自言自语还是接电话,这条规定分分钟变成一纸空文,徒令肉食者蒙羞。
因此,上海市出台的高峰期电召禁令,尽管似有马云身段窈窕的加持,仍然不改其不给群众一针一线的精神。从政府责任界定、政策的针对对象到具体实施都有死胎级别的缺陷,拿这样的政策保护弱势群体,政府、司机、乘客都输了,这可以称之为共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