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瑞阳在家休养了一个月以后,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晚上梅含雪下班回到家以后,郑瑞阳说,想要再去城里打工挣钱的时候,梅含雪有些惊讶。
“阿阳,你的腿没问题了吗?”
“没事了,毕竟之前没伤到腿。两个人挣钱,日子总是会容易一点。”
“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总要等你的腿彻底好起来才说啊。”
“我一个男人,躺在家里让女人出去挣钱,是一种羞耻。”
“那还是去省城吗?”
“我会告诉他的。”
“家里用工的地方毕竟太少。我去问问跟我们斜对门的小周,看看他们工地上还缺不缺人。这几个月你暂时留在家里,明年开春我们一起过去,还是把小摊支起来。”
“那……那瑜儿知道吗?”
“我会给他说的。”
后来郑瑞阳在10月的一个周末坐上了开往省城的车。那个深秋的清晨,浓浓的雾色遮住了阳光,明明是清晨的光景,天色却非常阴沉。
工厂里面是轮休的,梅含雪好不容易轮到一个周末的休息日。她带着瑾瑜逛逛集市,买一些吃的用的。母子俩一边逛街一边讨论着需要置办的东西,心情都很不错。可他们却在集市上遇到了刘远光,梅含雪的主管。
“哎哟,真巧啊,在这里碰到你们。”
瑾瑜看着这个满脸堆笑的陌生人,有些蒙圈。眼前这个人圆鼓鼓的眼睛,大嘴巴,啤酒肚很突出,他的样子让瑾瑜想起鼓着肚皮呱呱叫的青蛙。
“这是你儿子吗?”刘远光和梅含雪说话,眼睛却在郑瑾瑜身上上下打量。
“是啊,刚上初中。”
“小家伙这眉眼挺俊的,看来是随你呀。”他伸手摸了摸瑾瑜的脸。
“瞧这小脸蛋白嫩的。你叫什么呀,伯伯给你买好吃的好吗?”
“不不不,不用,谢谢你的心意了。”
“瞧你,生分了不是。再说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的,让人看了心里头欢喜得很呐。你就别扭扭捏捏的了。”刘远光拍了拍梅含雪的肩,手顺势从她胳膊上滑到手腕处捏住不放。
梅含雪尴尬极了,她连忙抽出手,说不用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瑾瑜不喜欢这个人,他撅着嘴。
“妈妈,那个人是谁呀,他是不是把你捏疼了呀?”
梅含雪的脸红了。
“没有,伯伯在给妈妈开玩笑的呢。瑜儿啊,答应妈妈,这件事你不要告诉爸爸好吗?”
“好,我不说。”可是瑾瑜心里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告诉爸爸?
郑瑞阳去城里以后,去了小周他们工地。他时不时给家里打个电话,但很少和梅含雪说话。梅含雪有时候是去上班了不在家,有时候是下班了在家睡觉休息。偶尔接一次电话,梅含雪没说几句就要挂,要忙着各种事。
期末考试结束以后,瑾瑜就开始期盼过年了。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激动,不仅是为了那喜庆热闹的节日,更是为了一直在心里默默思念的人。在以前手机电话没这么普及,快到过年时瑾瑜每天都要去村口边上玩到天黑透才回家。每一辆驶过的车,他都会眼巴巴地盯着看好久。
郑瑞阳终于到过小年的时候回家了。可这个春节,总让人觉得不那么美满。瑾瑜发现爸爸妈妈似乎有什么事,总是会冷着脸。后来郑瑞阳夫妇发生了一次特别激烈的争吵。
“我就知道,你外面有人了!不乐意去拉倒,我不稀罕!”
“外面有谁,你给我说说,有谁?真没良心,前面腿烫伤了是谁在照顾你?吃喝拉撒哪一样不是靠我帮忙?厂子里面的事顺了立马就走合适吗?这不是给人家李姐难堪吗?人家当初好心介绍我进去,现在没多久就跑路,以后怎么面对李大姐?”
“得,你少给我扯这些理由,你不想和我一起去省城就算了。”
“谁不想和你一起了?我不是说让你就在家里和我一起去厂里上班吗?在家里还可以照看瑜儿呢,他每次舍不得我们去城里,总要偷偷哭好久你知不知道!真是不知道好歹!”
“就你明白人,在家里上班能挣几个钱?瑜儿以后谁来养?还有我妈老了怎么办?我看不是你妈你肯定死活不管!”
“你不要血口喷人好吗,谁不管你妈死活了?”
“上次我妈高血压犯了晕倒在地上,你难道不是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吗?要不是瑜儿来喊我,你就会让我妈一直躺在地上吧?”
“郑瑞阳,你说话要讲点良心好吗。上次我怎么就没管你妈,我不也是去了医院吗?你还有脸说我,你呢,前年我妈生病住院了你有去看过吗?真看不出你这么心狠。”
“你别提你那个妈,你以为她有多好,我们自己吵架她凭什么插一杠子?”
“郑瑞阳你还是不是人呀?我是她女儿,她关心一下怎么啦?你以为都像你那么冷血?”
“......”
睡在隔壁房间的瑾瑜听得一清二楚。爸爸妈妈每一声的争执,相互咒骂都像一把刀子,在他的心上一下一下的划着。要不是他半夜做梦吓醒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在这场激烈的争吵发生在他爸妈之间。他不知道爸妈之间竟然有这么深的隔阂。或许,他们只是刻意把瑾瑜保护在这些世俗的纷纷扰扰之外,他们为瑾瑜撑起了一把伞,其实伞外面一直大雨倾盆。
郑瑞阳和梅含雪还在激烈的争吵着。瑾瑜害怕了,眼泪不断地流着,枕头湿了大一片。他的脑子里面什么都不敢想,觉得非常的心慌。如果爸爸妈妈能好好的不吵架,就算他一年只能见到一次面,瑾瑜也心甘情愿。一直到后半夜鸡叫声响起,郑瑞阳和梅含雪的争吵声才渐渐停歇了。瑾瑜才惴惴不安的睡去。
他们吵架以后的那两天,瑾瑜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对郑瑞阳和梅含雪之间的举动变得很敏感。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瑾瑜也松了一口气。牙齿还有和舌头打架的时候呢,夫妻再怎么恩爱幸福也会有磕磕绊绊,吵架简直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这样想着,瑾瑜也就释然了。后来还是郑瑞阳一个人去了省城。
如果他们两不再一起,但大家都相安无事,倒也不错。但生活偏偏总是在人们习惯了风平浪静以后再拍一个大浪花。郑瑞阳去省城以后,发现全城对街道流动摊贩的管制更加严厉了。各小区都贴了告示,不允许再在街道上摆摊了。听某些同行说,现在的城管看见他们直接就会没收所有的餐具。如果反抗就动手打人。住隔壁院里的老高不甘心他们强行没收了自己所有的家伙什,上去理论时被城管煽了老大一个耳刮子,脸都肿了。
看来出摊是不太可能了。他要等到秋天,那个时候梅含雪也在厂里做满一年了,到时候再和她商量一下一起出去打工的事吧。于是郑瑞阳就继续待在小周的工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