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春的天气，总是“不知春已是春”。气温倏忽升至十几度，树木却还是光秃秃的，草地也光秃秃的。
但你知道，有一天早晨醒来，会突然发现窗外的柳树绿了，桃花开了，春天该有的样子全都有了。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当真正意识到的时候，它俨然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比如江晨。
两个月前，又或者更久，他还是别人嘴里的“胖子”，现在却已经完全蜕变成帅哥一枚。
身高183cm，体重74kg，身材有型，五官好看。只要一走过来，就引得女同事频频尖叫，“江晨变帅了，好帅啊……”
连常被取笑的“不善言辞，孤僻”，摇身一变，也都成了闪闪发光的优点。各种辩解纷至沓来，“你懂不懂欣赏，那是成熟稳重的表现。”
更有甚者，连江晨的家庭背景都扒出来了：父亲是政府高官，母亲是知名企业高管。
“没想到他不仅帅，还很低调，好难得……”各种溢美之词加诸其身，仿佛是一夜间，江晨成了公司的风云人物，女同事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
然而，变化的只是别人的态度，江晨依旧我行我素，不喜与人搭讪。只有一个人除外，她叫卫雨，半年前入职该公司。
卫雨算不上漂亮，但很喜欢笑，笑容真诚纯粹，直达眼底，满满的都是欢喜。
2
第一次看见卫雨，江晨就被迷住了：怎么会有笑得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如果每天能和她呆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吧？
卫雨做自我介绍，就站在他的座位前，“大家好，我叫卫雨……”
她后面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了。他只看到窗外的风吹进来，扬起她黑色的长发，还带来一股清新茉莉香的洗发水味道，特别好闻。她微笑着，笑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一瞬间，仿佛有一朵花在他的心间，怦然绽放。那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心如鹿撞、茫然无措……他低下头去，心想，完了。
江晨熟悉这种感觉。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大学时候，和自己的初恋女友。
江晨的父母忙，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导致他的性格孤僻，不喜与人交往。但女友活泼开朗，给了他很多甜蜜和快乐，让他原本封闭的心渐渐打开，重新见到阳光。他很爱她，不止一次在心里发誓，这一辈子只爱她。
当初有多爱，得知她劈腿后，心就会有多痛。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她生日的那晚，他满心欢喜地把早就买好的项链递到她面前，她却告诉他“对不起，我爱上别人了”。那一刻，对他来说，真的就是晴天霹雳。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傻了似地愣在原地，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他不似别的男孩子，有很多发泄情绪的方式，比如抽烟，喝酒，打游戏……这些他都不会。他感觉心被掏空了，空落落的感觉，于是他开始吃东西，疯狂地迷恋上吃东西，好像只有这样，心才不会那么空荡。
后来，他变胖了，又胖了……在“变胖”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遇见卫雨时，是他生平最胖的时候。第一次，他感到自卑，觉得如此糟糕的自己，配不上她。
那天后，江晨变了，他开始控制饮食。同时，性情也变得有些奇怪，时常有同事看到他一个人在那儿傻乐。
“一个人乐什么呢？”有同事经过，拍拍他的肩膀。
他没回答，回过神来，继续工作。可敲着敲着键盘，表情又突然一下子凝重起来。他看到一个男同事站在卫雨的旁边和她说笑。
患得患失，悲喜不定。爱情真是一种折磨人的东西。
3
晨会上，白总问起设计部的活动策划方案，这项工作平时是由另一个同事来做，但那天他刚好请假，于是就落在了江晨身上。
江晨本就不善表达，事前也没有任何准备，又想到卫雨就坐在旁边，心里更加紧张。
他呃呃啊啊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周围一片哄堂大笑。他的额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沿着鬓角往下流，又到了颈部。他尴尬得无地自容。
桌子下一双纤细的手碰了碰他，卫雨将一叠纸巾交到他手里。
他擦了擦汗，镇定下来，还算顺利地完成了汇报。
她真是一个体贴善良的女孩子，望着走出会议室的卫雨的背影，江晨想，总有一天，他要成为她的骄傲。
中午，和同事一块吃饭。江晨吃得很少，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坐在一旁的老王挑了挑眉毛，“呦，今天胖子怎么吃这么少？减肥啊……”说完哈哈大笑，引得其他同事也跟着一起笑。
老王，人称“好事王”。专好给人起绰号，探人隐私。“胖子”的外号还是拜他所赐。若搁在以前，江晨懒得和他计较。
可在今天，在他喜欢的女孩面前……
他往卫雨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有她没有在笑，一个人坐在那里安静地吃饭。
不知为何，这反而让江晨更加羞恼。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拍在桌子上，“以后，不许叫我胖子”。
“江晨向来脾气好，今天是怎么了？还从未见过他发那么大脾气。”
“是啊，感觉他最近怪怪的。”
“……”
其他同事又开始八卦起来，只有卫雨看到他走出餐厅的背影，是那么孤独，那么黯然。
江晨办了健身卡，报了演讲班。除了工作，其他时间不是在健身房锻炼，就是在演讲班上课。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也一天天变成更好的自己。他变帅了，工作上也更优秀了。
4
江晨去前台取快递的时候，在某个箱子上扫到了卫雨的名字，很大一件。
临下班时，江晨收到一个女同事的微信：江晨，最近一部电影很火，很好看，晚上一起去看吧。
江晨回：抱歉，晚上我还有事。
对方发来一个“不开心”的表情。
办公室的人一个个都走了，他看到卫雨正在关电脑，收拾东西。他也准备好离开。
“卫雨，你的快递。”前台喊住了即将走出公司的卫雨。
“我的？”
“是啊！好大一件。”
卫雨茫然过去，看到东西时，猛地一拍额头，“糟糕，忘记改地址了……”
卫雨正犯愁该怎么把洗衣机运回去，江晨出现了。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前台一脸惊愕，一副“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要知道，江晨的冷漠，在公司可是榜上有名的。
卫雨也讶然，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晨已经搬着箱子出去了。她只好快步跟上去。
他帮她搬上楼，又替她安装上，忙得大汗淋漓。她给他递了毛巾和矿泉水，看着他一边擦汗，一边“咕咚咕咚”喝矿泉水的样子，卫雨的脸蓦然红了。
“谢谢，改天请你吃饭。”在电梯门口，卫雨跟他挥手再见。
电梯门缓缓合上，在关闭的一刹那，江晨抑制不住地“耶”了一声，右脚用力一跺，电梯很“配合”地晃荡了两下。
5.
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对她好。
加班晚了，开车送她回家。新发现好吃的店，会带她去吃。公司组织旅游，会帮她占靠窗的位置。
就连接杯咖啡，看到她的杯子空了，也忍不住想要为她接一杯。
“哎，我说江晨，你怎么只接卫雨的，我的也空了……”邻座的赵佩佩不满道。
“还有我的。”
“……”
一只只空杯子伸在江晨面前。
一些人是出于嫉妒，一些人则纯粹是来凑热闹。
“要喝自己接去。”江晨扬长而去。
周围是一片抱怨。卫雨怕别人问起什么，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埋头工作。
江晨送卫雨到住处。刚走下车，西点店里温暖的烘培香气便扑鼻而来。
“要不要吃？”还未待卫雨回答，江晨便率先进了店里。透过玻璃窗看着他认真挑选甜点的样子，卫雨的心里甜甜的。
他们静默地走着，在小区门口的路灯下停了下来。
他面向她，她无意识地扯着包包的链条，眼睛望向地面。
江晨个子高，卫雨只到他肩膀的位置。他的右手抬起，想要抚摸她的头发，只是在半空停了几秒后，又匆匆放下。
这一切，被卫雨通过地面上的影子看得一清二楚。
“那……我先上去了。”
“等……等等。”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卫雨，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卫雨感觉到了他的紧张，他的手心里都是汗。
“为什么是我？”
初见江晨时，卫雨就感觉这个男孩子很干净，很孤独，她对他有好感，想要给他一些温柔。后来，他变得越来越优秀，身边喜欢他的女孩子也越来越多。她为他感到开心，同时也有几分失落。
“你是近些年来第一个温柔对我的姑娘，为了你，我才努力变得优秀，希望有一天可以有资格对你好，把全世界的温柔都给你。”
卫雨笑了，笑起来是那么地生动好看，就像是他世界里一束温暖明亮的光，他想要一生去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