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晚上出去散步,在墙角路边,到处都有烧纸钱、点香,遥祭已逝亲人朋友的情况。夜显得格外的黑,风凉凉的吹着,浑身有种阴冷的感觉。
父亲在六月去世,那年七月来临时,好不习惯要用这种方式去才能去表达对他的关心和怀念。生前,我喜欢给他买烟,买衣服,充电话费。走后,我们只能把最大面额的阴钱和黄表纸,烧给他,不知道他在那边能不能真的收到,然后需要的东西自己去买。
如果父亲还活着,今年也才68岁。头发没有白,牙齿没有掉,腰板还能挺直。他小于实际年龄,显得很年轻。哥哥家的二宝,是父亲走后五天出生的。相对于平时很普通的一百多个小时,却让他们爷孙俩就这样擦肩而过,一个走向灭亡,一个奔赴新生,此生永无相见。
以前,围绕在父母身边,总觉得时光就像父母之爱一样宽广绵长,永远没有尽头。直到大树倒下,自己裸露在时空中,才终于明白过来,时光终究是借来的,最后是要归还的。
而每个人能借到的都不一样。今年就在这个月,一个知心朋友,永远的离开了我,才49岁。两年前她脑溢血昏迷11天醒过来了,死里逃生的她,又多借得了两年的光阴。而如今期满,无论如何也不能拖着不还了。
只有年少无知的时候,才能无视、浪费、虚度时光。以为自然是无涯的,宇宙是浩渺的,借助于天地的永无止境,人似乎也变成了永恒的一部分。
然而时光逼近,我们一步步倒退,猛然回首,才发现前方早已是无路可退了。我们没有主宰权,本就无法选择,只是匆匆忙忙的过客。来过,离去,最后变成一粒粒灰尘和一颗颗暂聚集在一起的离子,形散神消。
这几夜,很好睡眠。可能是想明白了,我的生命也只是暂寄在身体里,每一天每一个时刻,都有可能是最后的归还之期,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心变得安静,也很坦白。心里原有迈不过的坎和理不清的疙瘩,在借来的时光的照拂下,在一旦归还万事皆空的事实面前,变得宽容、理性,豁达、透彻。
生死是两极,就像磁铁一样,都有各自的磁场。当磁铁的正负粘连在一个环形的通道时,就完成了循环和往复。生与死也有个临界点,有个秘密通道,用于穿越和轮回。
借来的时光,让我重新审视平常的生活,哪些重要,哪些只是参考;有些烦恼和怒气,都是庸人自扰。有一种深深的幻灭感,存在于生命之中。我宁愿它提前到来,不希望是在死亡降临时才能获得,并伴随着对生的不甘心和后悔。
生命本没有意义,我们需要赋予它一个意义。就像天下有鬼与否,信则有,不信则无。自己心里把目标意义一点一点强化,慢慢的也就真了。我们要的,无外乎就是这一路强化的过程。
当初女娲造人,懒洋洋的用树枝沾起泥点一甩,无数个娃娃就成了,带着巨大的随意性。上帝看着多如蝼蚁的人群,也把光阴漫不经心的抛撒着,难免有的照得多,照得长;有的被遮挡照不到,或者光照极短,带着同样天大的偶然性。
当我想到每个人都只能借得长短不一的一段时光时,就不再怨、不再等、不再抱着漫无目的的幻想,只是力所能及的去做、去做、去做。
因为只有把自己主动变成自主光源,才能弱化这种可能存在的不平等,维持一种能量的守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