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回来第二天早上,石头发了条朋友圈:慢慢来,比较快。
八点十五分零一秒,女神点了赞。
这一赞堪比里程碑。石头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他已经看到了一百天后的成果,他会吻上她的额头,亲上她的嘴,对她说:亲爱的,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在一起吧。回到现实,当下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创造机会,尽可能占有她所有业余时间(将她与其他备胎隔离),多接触,以期待水到渠成,奇迹自然而然的发生。
曾春燕是怎么样一个女孩儿?她小巧玲珑,身材匀称,结实,五官精致,谜一样的眼睛,略化个淡妆,就回到了十六岁的模样。与外表相比,石头更喜欢她的寂静。她聪明,一眼能看穿你的灵魂,却又不恃着它来俯视你。她得体,如水,以柔克刚,与她接触的人,都说她的好。她绝不轻易妥协,又能包容一切。她是真女神。
三个月时间,太阳起又落,道了晚安道早安,讲了的故事讲了再讲,甜美的春梦做了再做。她是慢热的人。他要侵略,更要等待。他心里想着一百天的情景,克制激进之冲动。熟络了,暧昧了,亲密了。
第一百天,石头约上春燕去了周记,重温他们的相遇。他们聊起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看待对面人的。饭后,他们去黄埔公园看人广场舞。在公园散步。在石凳上聊天。不紧不慢,说着笑话,如剧本安排。突然,两人都没有说话,不,不是尴尬,是寂静。此时,明月在树梢上,周围没人,夜色掩护,是个好时机。他的右手慢慢的搭上她肩膀,无意又有意,轻轻的一点一点扶着她向着怀里,如船入港湾,如鸟儿归巢。她的肩膀微微一颤,听之任之,顺势让自己在温柔的海里浮着漂着,怕一出力就惊走鸟儿,她用心多时,是时候收网。当然,表面要让他主动,他进攻,他承担受挫的风险。他受了无声的鼓舞,此时鼓起莫大的勇气,右手缓缓侧过她的脸,什么都看不见了,寻着烫热的火山口,毫不犹豫俯冲上去,四片唇吻在一起,时间停止了一秒,两秒,三秒。他轻轻松开又回来,慢镜头般啄了几下。可是她怎么会满足呢,把火烧起来啊笨蛋。笨蛋不笨,他想打开一扇门,他用舌头敲门,可是她牙关紧闭,还在坚持呢。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故意喘着气,要用声音融化意志。其实哪有意志啊,她就快坚持不住了,自启城门。终于,门打开了,是攻破的。良久,大浪平息。他们依偎着说话。“舒服。”他夸她,如凯旋的将军。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吻技好。独门绝技。当然是练出来的。她以后会含羞坦白,“我吻技那么好,是吃话梅练出来的。含着核,用舌头逗弄。”他最好相信,他是真正收割的人。
男人要夸,但让给点难度刺激他。春燕懂得,她说:“比我想象中的好嘛,说说,都跟哪些女孩儿练的?”这话又夸又下套,如果纯理性思维回应,那无疑会破坏眼前的氛围。石头是何等人物,怎么会上当。佛祖的教导言犹在耳:要明心见性,要破除理性思维,摒弃二元论,不能非此即彼。石头搂着春燕的手紧了紧,头贴着头,说:“我被你迷住了,大脑一片空白,那想得起来。要不,我们再试试?”这可不是征求意见。这像输入指令一样,经过两人大脑的自然反应,必然的输出。他们的心是一体的,呼吸连在一起,命运也扯在一起了。再次分开,他捧着她的脸,吹响胜利的号角:“春燕,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在一起吧。”
第一百天,他真如愿吻了她。如船入港湾,如倦鸟归巢。
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不过会更美一点,更多姿多彩。
第二天才六点,石头就起来了,情绪饱满,写了一首十四行诗。其中两句是:我爱你是越拉越紧的线/我爱你是不得不发的箭。满心欢喜发给她,和他昨晚的梦一起打包发给她。
可是,吃了早餐,不回。吃了午餐,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晚饭,吃不下了,还不回。他要疯了。他再打电话,还是不接。石头坐不住了。他拦了出租车来到她住的四季花园小区,可是,她住哪一栋哪一层哪一房?他不知道啊。他没问过啊。她没说过啊。石头的手机都快没电了,他再次打过去,这次接通了,可是,却不是她的声音。“我是春燕的舍友,你是哪位?”“我是她男朋友石头,她怎么不接电话,发生什么事了?对了,我在你们小区楼下。”“26栋603房,你先上来再说。”
舍友告诉他,春燕死了。她下班回来发现马上报警。警察来了,法医来了,尸身无伤口,无用药迹象,无外力伤害,初步判定是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做着梦死的自然死亡,好端端的就死了。如果这也叫自然死亡,那他妈什么不是自然死亡!
半个月后,石头收到一个包裹,是她舍友寄过来的。她整理了春燕的遗物,发现一个本子,封面写着《木头与石头》。英文:stonenwood。
石头捧着《木头与石头》,悲欣交集。
“人们靠错觉活着。别人都会死。我是例外。我永生。但是,死神无差别屠杀,让多少等待戛(jiá)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