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姓王,人称王老板,今晚我们夫妻俩,还有一位北京来的朋友和他一起吃晚饭。在此记录下他的故事,有兴趣的看官不妨来听一听。
让我想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王老板成为朋友的呢?大概27年前吧,他和我老公同在一家大型国企,一起走南闯北做销售,而且俩人还因为同月同日生的关系走得比较近些,那我后来就嫁鸡随鸡,跟着老公就慢慢认识了他、他老婆、他家人,成为知根知底的朋友。
王老板生于1963年,江西修水人也。他最爱说他小学毕业没有文化,也就是初中起,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开始成为先富起来的那批“老板”。从前人们出门到外地,必须要带一种叫全国粮票的票据,没有全国粮票交给饭店,哪怕你有钱,也休想有东西吃进嘴里。他胆子大得很,尽然倒卖全国粮票,尝到了甜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只要来钱什么都倒,慢慢的,“王老板”的名号就在四周传开了。
他父母却日益为这个胆大包天、横冲直撞的幺儿成天提心吊胆,怕不知道哪天就被逮进去吃“官司”,于是硬把他送到上海的大儿子处。
王家的大儿子特有出息,比幺儿整整大了16岁,靠着认真读书,在文革前考上全国重点大学,毕业分配到大上海的机关,后来在大型国家事业单位做老大。这大领导实在拗不过老父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只好接管了他,先把他安排在车间又慢慢把他安排在供销科,这样就成了我老公的同事。
这家伙酒量极好,别看个子不高却极能拼酒,各色各样的客户都被他喝趴下,在过去那真是谁能喝酒合同就已经谈成了一半,所以他总是能轻松完成销售指标,但由于文化程度不高,终不能服众而在一大帮大中专生中脱颖而出,也就总与“升官”无份。他认清状况,也就专事销售,并且利用走南闯北东忽悠西忽悠做了不少“生意”。
男大当婚,经人介绍,他与单位所在地附近一户农民的女儿结了婚。他本来在江西修水是城镇户口,却落户到上海郊区成为农民,做了上门女婿,这也是他从前经常唠叨的伟大壮举。婚后女儿出生,自然要姓女方的姓,他只能把他的姓放在当中,最后再带一个名。哪知道,老丈人一归天,他马上就把女儿名字的姓去掉,女儿的大名就直接改为他的姓氏了。这事在当地也引出不少反响,造成好几家招上门女婿的家庭,特别是丈母娘,都把户口簿藏到找不到的角落里。
(上图为张丰毅主演的《上门女婿》剧照)
最近这十几年,上海郊区成片成片地拆掉,开发成新兴的商业住宅,他们家也被拆了,但不象多数郊区拆迁换3套商品房,而是一笔钱再另外给一块宅基地,而且还离地铁不是很远,把他给乐得!他马上开工造房子,上下共15间房全部用来出租,年租金将近20万。那他们一家三口住哪儿呢?这家伙实在脑筋灵活,更早些年间他学开车,认识了一位当地的大队支书拜为师哥,支书村里建设新农村造别墅,他尽然也钻营到了地皮跟着造了小别墅,早就搬离他丈人招他入赘时的两层楼啦。
时光一晃,女儿要出嫁了。亲家也是他们家附近的,男亲家和他一样也是上门女婿,但女亲家的父亲也就是女婿的爷爷,是早些年部队里退下的,退休金近万,也有公家关系,把孙子安排到区里做了公务员。这家共有6套房子,爷爷和爸妈3个长辈住一套,女儿女婿又加新出生的宝贝孙子住一套,又卖了一套,剩下的3套也全部出租。
女儿自从怀孕就不再上班啦,现在因为“生产”的贡献,从爷爷处获赠一部40多万的奔驰。王老板对女儿说,不用上班就在家带宝宝,爹妈养着你!女婿呢,出门沃尔沃代步,还要买进口奶粉、进口尿布,每个月7000多的工资收入,当然不能cover小家庭的开销,不急,女亲家早就给了儿子一张卡,租金收入再加老娘的退休金都在里面,还有爷爷,不时总要塞点钱给宝贝重孙呢,老头子自己不舍得用退休金,全要给宝贝孙子、重孙呢。
这一晚,我们全在听王老板讲他的得意人生,特别强调是“他”——当前的上门女婿的功劳。他戴着窜珠和金珠子的手不停地摆动,他寸头上的每一根发丝都精神抖擞昂首挺胸,从28、9年前,“赤膊短裤”落户上海,到如今富足体面,住着别墅开着豪车当着包租公,现在五十多岁还在当着他的“王老板”在江湖上游刃有余,而女婿家有房有钱还捧着公务员的金饭碗,那幸福满足的样子真是睡梦里都要笑出声来。
我们频频向他举杯,恭维他的成功,恭维他每天躺着都在进钱。反正也算自己人,我们也对他进行了狠狠地打击:
你小子还不是靠着你老婆发家的,要不是嫁给你老婆你能有今天啊!你小子不就是靠着房地产啊!整天七倒八倒地做过什么实业没有!对了你小子注意你女婿啊……北京的朋友来自皇城根儿身居要职,一副满怀家国天下事的样子,他问:那这样下去,下一代的竞争力在哪里啊,你女婿还得靠老娘退休金才能养家啊,这,上海的本地后代都这样吗?
当然有不少喔!时至2017年,90后的独生子女开始进入谈婚论嫁了,双方家庭举祖、父两代之力,成就这样富足的第三代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海——这个如今叫世界为之惊叹的城市上演。朋友王老板,从偏僻的中部小镇来到上海,跟随着时代发展的洪流一起小小“发达”起来,也真是这个社会的一个典型。
至于将来,谁会考虑那么多呢?
(“像一棵树”原创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