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小豫
（3）
他和她的幸福生活一直持续了两年。
他努力工作，拼命挣钱，死心塌地地宠着她。她也很争气，不矫情，陪他住600元一间的平房，冬天没有暖气，冻得要死，可还是忍了下来。下班后，俩人在厨房你一语我一言，她洗菜，他炒菜，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就这样，两年后，两人买了房，虽是二手房，但房子很新，家具样样齐全，装修得也非常精致，房主装修两年后就卖了，一百八十万。
他们开始了新的生活。这个新家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和温暖。
搬来后的第一天，俩人激动得拥抱在了一起，终于，在帝都，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谁说，屌丝买不起房子呢？这不也是铁钉的事实么？只要努力，命运永远不会亏欠自己的付出的。
在新房的第一个晚上，他去浴室洗了个澡，这一洗，洗去了以往所有的疲惫，这么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值了。他正冥想着，突然，从镜子里他看到了一个人，那么熟悉，梨花带雨的模样，可人儿啊。他不敢动，他直直地看着她，脸变得煞白，是她么？
“你怎么了，辰？”一道声音从浴室上空传来，他这才恍然大悟，怎么可能呢？他心里想。
她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抚摸着他的脊背，准备为他搓背。
“你怎么来了？我洗澡呢！”他冰冷的声音让整个温馨显然要亲热的气氛打破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把她的手挪开。
她忽地僵住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粗暴地对她过。她觉得有些委屈，“我来给你搓背……“她小声辩解道。
“不用！你出去吧！”他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吃力不讨好！爱搓不搓！”一向温柔如水的她也火了，妈的，给你搓背，还不让搓了，算我眼瞎。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只在她心里打了个转。
本来温馨的气氛，洗澡间爱欲的时候，弄得心情不爽。
晚上，她睡床上，他直接拿起被子睡在了客厅。
望着客厅的天花板，他想着她，想着住在心里某个角落的她，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嫁人了吗？整晚的思绪都在她的身上，以前忙碌工作的时候，从不想她，甚至于还恨着她。可现在不了，他想她，他过得好了，他就想让她也能过好，可是，谁知道呢？谁知道她过得如何呢？
如果躺在床上的是她，那该是多么幸福的夜！
他如斯想着，越想越是难以入眠，睁眼到了天亮。从窗户缝隙里射进了一缕阳光，他的妻拉开了窗帘，那模样真是像极了她。
他迅速起身，一把搂住了梅，紧紧地，不容她动弹，吻她的额头，嘴唇……
他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用腾出的手狠狠地打他，打他的脊背，她越是打，他越是亲，后来，干脆把她甩在床上，她显然也进了状态，正等着他继续呢，他却戛然而止。
他定定地看着她，“怎么是你？”他眼里充满了惶恐与惊讶，然后，他猛地穿上衣服，丢下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摔门而出。
留她一人，在充满阳光的屋子里，静静地坐着，表情惊奇，进而忧伤，什么叫“怎么是你？”“不是我，还能是谁？我是你老婆呀。”她心里嘀咕，越来越不是滋味。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鬼？她开始质疑，质疑当时他的坦率与利索，在没有任何基础的情况下，就开始了恋爱，不到一年就结婚了。难道……她不敢揣测。
他从新家里跑出来，一直跑到一个鲜有人影的地方，锤着路边的大树，嚎啕大哭，把心里曾经尘封已久的思念与委屈统统地倒出来，连她也想一起倒出来，可在心里久了，就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了。哭后，他还是想她，想她的生活，想她有没有人照顾，想她过得是不是比自己好。
越是怀想，越是思念，思念成灾啊。
经历了三年的工作，两年的婚恋生活，他褪去了幼稚，显得沉稳，成熟，他回想以往的想法，是多么可笑，难道他对她的赌咒真的应验了？真的让她一辈子找不到自己么？他开始后悔当初的幼稚，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不多说一句话呢？
他还爱着她，一天都不曾停止过。他开始理智地承认自己的感情，可此时，又如何能有回转的余地呢？
他没有心思上班，目前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回去找她。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他目前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回去。不论是找她，还是等她，还是碰运气。
他请了假，不告而别。
他乘坐高铁，然后转了公交，直接回到了那所小院。
那小院一直保留着，像等待主人的归来，又像是纪念着什么。
他走进小院里，看着这里熟悉的一切，虽然均已破旧，但是大致模样都还在，那时的记忆都保留在这里了。
一排排房子，地砖路，路边的草，都还在，可惜，她已不在。
他来到这里，起初是温暖的，可现在又变得拔凉拔凉的。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她在哪里？他暗自思忖。
他打开了那扇门，她曾经在那里住过。
他坐在床边，呆呆地坐着，愣愣地出神，好久好久。
忽然，门“吱吖”一声开了，他迅速转身：原来，不是她，是他的父亲。
梅给他父亲打电话，说他失踪了，在老家的父亲忙不迭地赶过来，还真是来了这所小院，被父亲猜中了。
“你还在想念她吗？早知道你对她如此念念不忘，当初，就该……哎，现在说啥都晚了，她也许已为人妻了。你不要再念她了，毕竟，梅也是个好姑娘，她对你好，对我和你妈都很好，她是无辜的，你不该负了她呀！”
“那我就该负了她，是吗？”他几乎用哭腔挤出这句话来。
“孩子，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父亲拍了拍他的背，没有正面回答他。
他开始放声大哭，拍打着这床，这桌子，把所有的憋屈、思念、不甘、自责、愤怒……一股脑地哭出来，狠狠地大哭了一场。嘴里不停地吼：“为什么？莓！莓！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为什么？”吼声划过天际，最后，烟消云散。
他的父亲看着儿子如此痛苦，肠子都悔青了，如果当时，他两口能点头应允，也许，至少不会让儿子如此痛彻心扉。
他的泪水哭尽了，也累了，昏昏然倒在床上睡了。
而在B城的她，虽已告诉了公公，虽已知道了他的去向，心里还是犯嘀咕，越是犯嘀咕，心里越不舒服，越想吐，有点儿反胃，她突然觉得异样，还是禁不住跑去了医院，经大夫一查，结果单令人欣喜万分。以往的不愉快在看到这个单子的刹那，都已消失殆尽。她回去洗漱，睡了个美美的觉。
第二天，电话铃响了，他迷迷糊糊接起电话，电话那端传来喜悦的声音：
“老公，我怀孕了！”
“真的？！”
“嗯！刚去医院查过的！”
他放下电话，喜极而泣，立即收拾行李，准备马上起程回B城，当他看到箱子里的玉坠时，心里凉了一下，把玉坠放在精致的小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放在这张暗红色的桌上。那玉坠里刻着一个小小的红红的草莓，也许，只有她能懂。
“别了，莓，我负了你，不能再负了我的妻。希望你安好！”他心里默念。
他迅速告别父亲，登上了返程的高铁。
他走了，只留下那枚玉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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