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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普通教师的远方

来源:东饰资讯网
一个普通教师的远方

偶尔与学校同事闲聊,谈到读书,谈到教育,谈到精神的时候,很多人会对视一笑,或者沉默,或者由此及彼出声批判社会的现实里的种种不平,叹这些的不合时宜。

  关于理想,关于信仰,关于坚持,这些东西很多人曾经有过,也许坚持甚至为之付出过。但是已经有很少人还能够坚持自己最初的那份信念,更少人能为之一贯始终践行了。甚至于开始反思和后悔自己曾经是那么的傻帽。现实和岁月是那么锋利,剔除了许多使人之所以成为人的更深层次更富有的东西。

  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更多的只是关注我们的个人生活状态,理想是可以漠视的。是可以抛弃的。拥有温饱、健康、爱情、颇有成就的工作、小范围的受人尊敬,足矣。

  但是今天,我读了南方周末的这个题为《一个中学教师的“教育家梦”》的文章,有莫大的震动,它让我对自己和所经历过的教育人生产生了质疑和解剖的冲动。活着,象动物一样的活着,真的是所有普通人生的常态吗?我的教育余生还可以怎么度过?

   报道的主人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深圳中学语文老师马小平。1953年,马小平出生在湖南湘潭。是灾难年代成长的一代。1978年,马小平考入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在大学,他迷恋苏霍姆林斯基的著作与理念。1982年,他回到家乡湘潭成了一名中学语文教师。1992年,马小平来到了东莞中学。后来到了深圳中学。2004年,他被查出患有胶质瘤,位于脑部,2012年1月16日,带着他独特的教育理念和对教育事业的一腔赤诚离开了这个世界。

  马小平老师的一生很平凡,也没有足够的影响力。但是他的伟大在于一直尝试着在做“一个中学教师能够走多远”的实践和思考。或者说,他做了超出一个普通中学教师以外的事情。

  在“怎么成为一个好老师”这个问题上,他认同苏霍姆林斯基的观点,要读书,要如饥似渴地读书,把读书作为精神的第一需要……”在过去几十年间,他坚持大量阅读和思考,甚至影响了他的健康。作为一个读书人,他的思考超越了职业的界限。阅读让他保留了“身上有一种很浓的少年气质,一种不平静的东西,一种燃烧的东西”。使他有着与普通人不 同的人生理想和信仰。他本人这样说:“我一生总在追求我达不到的境界。我对智慧的东西总在追求,而对非智慧的东西是非常的反感。”正因为有这些对智慧孜孜不倦追求的个体,才有了社会进步和创新的源泉。马小平老师的渺小凝聚着伟大的能量。

  北京大学的钱理群教授,则谓马小平为所识教师中“最具世界眼光”,“可以称得上是教育家”的人。“他作为一个中学教师,却很早就有全球教育眼光,在21世纪的世界大格局,人类文明的大视野下,来审视和思考我们所面临的教育问题,所要承担的历史使命。”

  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教师”,他充满了忧患意识。他说:我们所培养的人才,并不缺乏知识和技术,“他们有知识,却没有是非判断力;他们有技术,却没有良知”,他们患有“人类文明缺乏症,人文素养缺乏症,公民素养缺乏症”。在马老师看来,这正是全球性的现代文明病的恶果,我们的以成为“成功者”为目标的教育,必然导致实利主义、实用主义、虚无主义、市侩主义的泛滥,形成年轻一代精神与道德的危机,有可能导致整个人类文明的腐蚀与毁灭。马老师常引用一位教育家的话说:“我们留什么样的世界给后代,关键取决于我们留什么样的后代给世界”。这大概就是马老师在重病缠身时,让他灵魂不安的问题,同时也使我们羞愧难言:因为人们早已麻木,不去追问这些问题了。他要在最后的时间里留下些什么?马小平又一次想到了“与灾难赛跑的教育”,病人马小平从不过问自己的病情,而是整天在病床上捣鼓笔记本电脑和扫描仪——马小平从逾千册藏书中挑选了一百三十篇文章,按类别分成《人文素养比数理能力更重要》、《公民的诞生》等16个篇章,合编成《人文素养读本》。文章的作者有罗素、爱因斯坦、龙应台、王小波、贺卫方……他做了一个普通中学语文老师能做但是很少人做的事情。以薄弱肩膀担当大道义,大理想。

  作为一个“走在前面的孤独探索者”,马小平生前是孤独的,并且受到质疑。也许正因为他的孤独才让人震撼与他的悲壮,一个底层小人物的英雄色彩让他病弱的身躯显得那么挺拔,伟岸。追悼会上,他的学生和同事纷纷俯拾昔日时光,在悼词、挽联中追寻马小平过去的点点滴滴。追悼会开得仿佛教育研讨会一般。几乎每一位致悼词的人都谈到了教育,谈到了课堂上的点点滴滴和诗歌小说的种种细节,共同怀念这个生前将生活和工作缠绕得如此紧密的人。

  1,深圳中学学生李舒扬记得一个细节:家长会结束以后,马老师被很多家长围住,责问他为什么不教课本上的内容,马老师显得很疲惫,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后来马老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去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他在那里泣不成声,非常难过。”

  2,“马老师其实一直都很孤独。马老师的格局超过一个中学老师的格局,他其实很难在应试教育的大框架里把人文教育的理念实现出来。应试和人文的冲突一直存在,这对学生是很现实的选择,对他来说也是种挣扎。”王翔,马小平曾经的学生,他认为马老师最可贵的是,他具有远远超出他“身份”的视野和格局。

  3,“很可惜的是,学生当中很多人的眼中还是只有应试教育,很多人也不是很重视他的人文课程。所以我感到很遗憾,对马老师不起。”

  4,邓白洋是湘潭一中1986级320班的学生,马小平的语文教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回忆,马老师会用初一、初二两年的时间教完三年的课程,初三一整年都用来进行课外阅读,大量讲述鲁迅、卡耐基及中日文化比较研究;而课外,马老师还经常和他们下围棋、国际象棋,打桥牌,打篮球。

  邓白洋感慨,“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启蒙,我们尚显稚嫩的心灵模模糊糊感知到了诸如自由之思想、平等之精神的概念,开始认识到人生最重要的是要追寻意义和价值,知道了自信的重要,以及做自己喜欢的事更能激发潜能。在这些层面,马老师从不直接给我们答案,而只是启发我们的思考。”

  马小平的原则是:教育不是折磨,不是遥不可及的幸福,而是当下的幸福。在来到深圳中学的第一节课上,他就宣布,“同学们,我把课堂还给你们了。”学生们回忆,他讲到忘我时,常常连课本都不会去摸一下,而是依靠自己大量的知识储备发挥,和学生们互动,带动学生们跑进思考的草原;甚至,他会让学生们合上书本,在课堂上看电影,听音乐,欣赏诗朗诵。

  他不仅成为学生的老师,还成为老师们的老师,王赫、薛安康、王东文等老师表示他们经常收到马小平送来的各种书籍和电影,经常被拉着进行受益匪浅的长聊。

  “我一想起马老师就记起他每次见到我的时候,就远远地对我招手,然后轻轻地说:来来来。然后马老师就从他肩上取下他永远斜背的背包,一条腿支起来,把包放在腿上,然后就从里面翻出一张碟来问我:哎,这个你有吗?”回忆起马小平,王赫开始哽咽,“我现在一想起马老师来就记得他低头找光碟的样子时。

  现实总是充满调侃和幽默,甚至嘲弄。胡正,马小平生前的学生,深圳中学毕业生,“等到马老师病重,真的离开我们的讲台了,我们才真正了解到老师是这么重要,这么有价值。我觉得这真是我们一生的遗憾,我们将用我们一生的时间来弥补。”走在前面的人,总是要付出更多,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艰辛才会变的更加有意义。改革从来就需要牺牲。小小的马小平能在撬动教育巨石的杠杆另一端加上多少重量?

  一个教师终究能够走多远

  我是个容易感动的人,马老师的教育人生给了我什么开示呢?这里我不用启示或者启发之类的词,开示一般是用于宗教的智者对后来修行者的一种智慧传承。而我觉得,马老师正是一个教育的苦行僧,他用自己的教育人生来给我们开示:我不先行,谁会来做。这是一种大智慧,大勇气。

  马老师走了,一个真正的教师走了。马老师说:“干教育这一行,如果不是十分的热爱,干得不愉快,而且还痛苦,那就真正要赶紧改行。但是我们如果执意选择教育,那我们就得朝最好的方面去做”;几千年前,孔子就说“在其位,谋其政”,要做就好好做,对于如今把教书只当做谋生手段的人来说是个很好的映照。一个来自底层的教师,用他的行动告诉我们:理想虽然微弱,但是还在,马老师走了,但是他的种子还在。

  全社会在不安甚至反感当今现在教育乱象的同时,我想更需要严肃的反思。一个人走路是终究走不远。历史需要接力。教育也从来不是作为单独的社会现象存在。作为普通的教师个体,在抱怨的同时,在追求个体生活的同时,能不能进行一些牺牲:从改变自己的存在开始,以建设自己作为建设社会的开端,在意义真空的教育大环境里,进行有意义的教育的实践呢?从权力之外的下面、民间开始,努力地改变着自己的存在,改变着教育的存在,并在这样的改变过程中把握个人的存在意义,实现对意义的承担。总是需要有人先行的,能不能从我开始呢?

  教育本质上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事业,为理想是需要牺牲一些东西的。

  谨以此文,纪念马小平老师,也祭奠自己曾经有过的理想和为之付出过的青春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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