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没有冬天,所以永远体会不到一个喜欢你的人,穿过几条大街,为你买回一份热腾腾的面,放在怀里捂着,生怕凉了的那种小心翼翼。
爱就需要一点小心翼翼,端着、敬着、捂着、怕着,有点恐慌这事儿,比有点信仰还要重要。
忽然想起第一个用衣服帮我捂着午饭的家伙,那年他17岁。
学校离家很远,我又胖走的又慢,我爸是断然不会让我在外面吃的,他说你在外面吃一顿饭,就是一家人一天的菜钱,账要这么算。
从小就学会的算法,精于算计,算来算去也没算出一个富足的人生来。每次看到有人写父爱的伟大就是慷慨的时候,我都会酸溜溜的想,慷慨不是因为拥有的多吗?那有什么可值得称颂的呢?就因为这个慷慨的人是父亲,就可以埋没掉慷慨的本质是给得起吗?
匆匆赶回家,往往也吃不到什么海味山珍,就是急匆匆的把食物塞进胃里,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匆忙的朝学校走。回忆起让成年人眼眶泛红的学生时代,似乎也就是这样匆匆的前行着,没有回头的欲望,也没有到达的理由。
我遇到他那年,学校刚刚开始制定一个盖食堂的计划,就像是一毕业母校就修路一样,我们教学楼搬到了顶层,学校终于要在一层盖一个食堂。大批人马急匆匆的去打饭,也是青葱记忆里不可磨灭的美好。
可是身处其中,不会觉得美好。
回家吃饭再匆忙也是空间充裕,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手脚都施展得开。食堂不行,挤得你都不愿意转身,因为一转身就要重新去适应另一个人的味道。
所以我一般饿着,等过了饭点儿再去吃,直到他主动跟我说,要帮我打饭。
有人打饭,自然就有了提要求的资本,比如想吃点汤汤水水,不想一味的吃大锅菜。汤汤水水的饭,是冬天的首选。那时候班级里的情侣很多,送饭的人一般都成群结队的回,可是好像只有我的饭,冒的热气最多。
这种话自然是问不出口的,正是最美好的暧昧阶段,断是不能提心里的小心思的。努力的把自己的美好、善良、无欲无求展现给他,想把这些小暧昧的时间再延长一点。
他也从来不说,每次把饭放到我桌上的时候,就轻轻地打开盒子,递上筷子就跑去后面和哥们儿一起吃了,我们在教室的两端,每天就午饭那么点交集,却也美好的足够充盈每天学习到深夜的时光了。
有次午饭,班级里一对情侣因为汤凉了温突突的不好喝而吵了起来,我就莫名的站了队,说了句汤不凉啊,小净你别太矫情了。小净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不可思议的说,你不是吧,你的汤是被某人放到怀里带回来的,你当然觉得不凉,我的汤是他拎在手里带回来了,冷热温差交替懂吗,冷空气都进入我的汤了,怎么可能热乎呢?
我其实很想纠正她冷空气的问题,交替和进入不是一个概念,我还想告诉她要学会感恩,别人帮忙打饭已经很仁至义尽了,不管这个人是谁,以什么身份存在在你的生活里。脑海里对她的思维盲点有一万点嫌弃,可是把汤放到怀里这一句,压住了所有的嫌弃,变成了噗噗冒泡的小粉红,一点一点的爬上脸颊。
都说喜欢一个人,会不自觉地宽容这个世界,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一想到世界上还有一个你,可以让我随时随地的满心欢喜,就觉得这个操蛋的世界,也没有那么现实和冰冷。
钢筋水泥的城市,你和我一起走过某条大街小巷;拥挤的公共交通,你在某一个闪停的瞬间搂住我的腰;物价高昂的都市里,你陪我走过几公里的路,去买一斤便宜了五毛钱的韭菜...用温情填满整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难度,因为我的世界不大,有你就够了。
多希望城市的五光十色,你懂我想要的雪花飘飘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美好愿景,不也就是这种没有瑕疵又不用顾虑未来的小小轻松和雀跃么?
后来,很讨厌“后来”这个词,像“但是”一样,把前面的铺垫一举推翻,让之前变得毫无意义,变得无法回首又见他。
后来我们没有在一起,很多年后我来到南方城市,没有天时地利的天气,也没有人把汤放到怀里温着,生怕凉了的小心翼翼。
再后来有了车,快速的交通工具让食物有了保温的场所;也有了保温壶,电热杯,多冷的食物都抵不过外力加持,所以吃到热气腾腾的饭,再也不是难事。
可就如同后来我们买得起翡翠的镯子,却依然惦记着那个编出来手工不够精细的手链,有一个男孩满心的欢喜和爱。
这一路走来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那个对你最好的人,未必会陪你走很远。因为情感不能太浓,不能提前透支太多。你除了这么安慰自己,也别无他法。
如果最后是你,等多久我都甘愿。可既然未来不会有你,那我的城市多么春暖花开,我都想念天寒地冻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