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简论三（殷本纪）

读史简论三（殷本纪）

        自契至汤，凡八迁。以河水改道，土壤退化，夷人凌侵，地少食众故也。

        时人曰：汤德至矣，及禽兽。今之人乃异乎此：慈及于禽兽，而父母兄弟若路人。

        乱自内生，物蠹而蛀。帝纣以非爲是，以僞爲真，以爲天下莫能抗也。

        天欲亡之，必先昏之。

        汤之兴也，有以也夫！方夏德之衰也，汤存弱抚孤，修德以俟命，网罟张而开三面，取其不用命者。此德及禽兽，而百姓亦沾其惠也。

        天地之性也，好生而已。人以其道存，物亦以其道生。各持其道，以俟天命。灭异类而独存，残万民以奉一人，悖天逆理，莫此爲甚也。且万物互生并存，同性共命，以诛戮加之万姓，虽得天下，将何所用乎？欲以己之好恶，灭天道之无穷，此桀之所以见放也。

        自契至桀，河改其道，夷狄凌侵，尤以地少人众爲深忧者，故迁徒爲常，殷民不堪，怨望日滋。

        及帝纣立，以非爲是，以僞爲真，骄矜虎视，陵虐其民。以爲天下莫能与之争也，遂极其酷虐，咨其淫欲，醢脯诸侯。箕子见囚；微子数谏不听，惧刑戮之加于身，遂亡去；比干强谏不用，至剖其心。此三子者，殷之仁人也，而纣视之不若鸡犬。乃引：我生有命在天。至死而不悟。

        天欲亡之，必先昏之。殃万民者，未有不自殃者也。天何以私一人，而陷万民于水火乎？

        及其困鹿台，赴烈火，妻子爲戮，杀身辱名，破家失国，非天下之人弃之也，实自弃之也。

        知纣之不可谏，而强谏，以己之万金之躯，犯彼豺虎之怒，是岂可谓知乎？

        殷之立国也，数兴数衰，天下离心者久矣。犹假天之命，敛民聚金，驱之入于水火。彼凶逆之首恶，日啖人以生，而万姓俯首听命，引颈就割，是谁之罪乎？

        帝辛固自弃于天下，而万姓亦以自弃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