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穆清裳经过一夜的休养,元气已经恢复了许多,她将由藤条编制成的长绳绑在了腰上,另外一条拿给了谈一笑,“这样也相对安全一点。”
谈一笑轻笑着接过,虽然知道这绳子的长度对这悬崖来说没有任何可比性,但为了这个小女人的安心,他也跟着将其绑在了腰间。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两人攀附在悬崖上,靠着腰上的长藤一步一步地往下挪。
穆清裳的臂力较小,谈一笑只得边走边照应她,两人艰难地一步一步往下挪,等藤条已经到底的时候,两人离谷底的距离仍很远,回头看下去,都让人有些眩晕。
谈一笑犹豫,“小裳,你还能坚持吗?”
穆清裳笑笑,小脸明媚,“可以的。”
谈一笑叹气,“到了这里,我们只能自己试着下去了。”
穆清裳应了一声,和谈一笑对视一眼,默契地拿着匕首割开了身上的藤条,两人靠着臂力的支撑一步一步继续往下。但等日头已过正午,两人已经大汗淋漓,他们仍然在崖上,往下看,仍是深不见底。
别说是穆清裳,就是谈一笑的手臂都已经吃力很多,他看着手臂已经开始发抖、面色惨白的穆清裳,不容置疑地下了决心,“我们这样一步一步地来,根本就不可能坚持到谷底,一不小心可能会摔下去粉身碎骨的。”
他们小看了这处深谷,本以为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但就这个情况,恐怕最多也不过是下到了一半,谷上看是深谷,谷中看仍是深不见底。
真不愧被称为幽冥谷!
“……”穆清裳不甘心地抓紧了手,浑然没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鲜血淋淋。
谈一笑皱眉,“我带你下去。”
说未说完,谈一笑一个借力已经揽上女子的腰,两人的身子急速下降,速度之快,穆清裳感觉自己的耳边满是呼呼的风声,刺激得耳疼,心脏不断地收缩,吓得不由自主地紧紧揽住了谈一笑的腰,她从未感觉,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谈一笑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不敢有半丝放松,脚尖点着崖壁又迅速离开,凝聚着全身的内力,只为了护住怀中的女子。
怎么说呢,他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见不得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伤害自己的。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穆清裳甚至闭上了眼,就凭借着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情谊支撑着那股子信念。谈一笑的轻功超绝,但他先前已经耗费了不少的体力,如今怀中又抱着一个穆清裳,身上的汗越来越多,体力消耗得越来越快,终于,等他觉得快要到极限的时候,他终看到了谷底一片翠绿的树。
他将穆清裳的身子用右手抱住,在她耳边尽量大声地提醒,“快到了,你小心抓住崖壁。”他抱着穆清裳,很难一起平安着地。
穆清裳的注意力一直在谈一笑身上,他一开口,感受到谈一笑已经作势要将她往一边放,她迅速地寻找着落脚处,谈一笑的脚尖再次着地,他一手抓着崖壁上凸起的石头,一边将穆清裳往旁边放,等穆清裳已经固定好自己的身子时,他这才松了手。
“这个距离,不算太高了,我们稍微注意一下,一起下去应该没什么问题。”谈一笑顾不上擦汗,开口。
穆清裳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她何德何能,居然能让这个男人如何厚待。
“没问题,”她的嗓子有些沙哑,“我们一起下去,我能保护好我自己的。”
谈一笑点点头,说着,两人再次一同跃下。
耳边风声不断,越接近崖底,两人发现蔓藤居然渐渐多了起来。凭借着蔓藤,两人虽然吃力,好在总是算有惊无险地到达了谷底。
谈一笑到了谷底,累得瘫坐在地。
除了一些防身的东西,两人身上的东西都留在崖上,穆清裳看着谈一笑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看着她紧皱着的眉,谈一笑笑笑,“坐下,休息。”
穆清裳听话的坐下,“你没事吗?”
谈一笑随口道,“能有什么事。”
穆清裳静静地坐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谈一笑先开口了,“幽冥谷很大,想找到一个人并不容易。小裳,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不一定能找得到毒医的,找到了,他也不一定会随我们回去,救治太子。”
穆清裳笑得有些勉强,“我知道。”
“那你……”谈一笑忍不住皱了皱好看的眉。
“我来,是想赌一把,我想,如果我们能找到毒医,并且能求他帮忙的,若是他答应了,太子翻身就能更容易。”
“嘘,有东西靠近!”穆清裳话音刚落,谈一笑突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将穆清裳拉到树林中的草丛,警惕地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哧——哧——”黑影越来越近……
“不好!是野猪!”两人同时惊呼。
“小裳,这谷里危险无数,我们必须养精蓄锐,这野猪应该只是路过的,我们不宜与它硬碰硬,待它过去了我们再出去,以免惊动了它,对我们不利。”谈一笑暗暗打量着野猪,压低声音提醒道。
穆清裳轻轻点了点头。
“哧——哧——”野猪并没有立刻走远,它明显是在觅食,两人压低了头,希望别被野猪看到。
现在已经是午时三刻,但谷底地势低,神木草丛都很深厚,阴影很大,光线偏暗,谈一笑倒是不怎么担心会被野猪看到,只是野生的动物对危险都会有一种异常敏锐的感觉,所以他正在努力压着自己的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野猪渐渐地走远了,穆清裳一松,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踝处轻轻一痒,自己的手便抽筋似的一颤,又突然觉得脚踝麻麻地痒痒的很难受,不禁轻哼出声。
谈一笑刚刚放松下来,觉得穆清裳的反应不对,顺着她的目光往下一看,她的脚踩在低矮的草丛里,其实看不出什么,但谈一笑一掀起裤管,一道金色的光闪了出去。
那光猛如闪电,两人眼睛都是一花,等反应过来才渐渐感觉到恐惧。穆清裳敏捷地把脚抬了起来,待看清楚后,两人均倒抽了一口气。即使在这光线不足的深谷里他们也看得分明,穆清裳的脚高高的肿着,伸手一模,掌心湿湿的热热的都是猩红的血。
谈一笑背上一寒,看来刚刚那道金色的光是一条蛇!
“你怎么样?”他顾不上会招惹来不必要的危险,迅速拿出火折子将身旁的枯草点燃,想接着亮光查看穆清裳的伤势。在这样的深林密地中,被蛇咬伤了,还是一条金色的蛇,绕是谈一笑再冷静也乱了心绪。早听说过,越艳丽的蛇,它所拥有的毒就越剧烈。这蛇,肯定不简单!
穆清裳从事发开始就郁结于心,身体抵抗力很差,如今被蛇咬伤,毒迅速的蔓延着,她喉头一甜,居然开始感觉到了头昏目眩。
“小裳?”
“一笑,我没事。”穆清裳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无力,甚至还有些发冷,她苦笑,没想到皇甫柏叡没救成,自己却先中毒了。
谈一笑的眉头紧皱着,穆清裳有内力护身,这蛇毒得有多厉害,居然发作如此之快?
可现在也不是询问这些事的时候,她性命垂危,他需要救她。
“太子还在等我们拿解药回去,你别管我了……”穆清裳知道自己的身体,谈一笑根本救不了她。她身上的蛇毒极为霸道,她已经不适合走动了,与其让他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早些去寻找毒医。
“太子关我何事?小裳,若你出了事,我还管什么太子?他与我无亲无故,我又何必为他冒险进入这危险重重的密林?”谈一笑赤红着双目,为她的傻,她的痴。
太子如此不信任她,她又何必为了他搭上性命?他守候了她多年,她的眼里至始至终只有太子,如果太子对她好他认了,但现在太子连区区信任都不能给她,对她百般误会,她为何还是这样执迷不悟?
“一笑,那我们也总该去找毒医啊,”穆清裳知道谈一笑的担忧,她只得无奈的劝道,“总不能一直让我等死。”
谈一笑见穆清裳的体温消散得越来越快,精神越来越差,有些懊恼自己不够细心,居然没带蛇毒的解药,如今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却什么也不能做。他苦笑,“等我找到毒医,怕是你坟头的草都长得比你还高了!”
“小裳,想救太子,你就得自己去找解药。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暗月堂。
“启禀副堂主,属下还未找到堂主!但太子府的人都撤出来了,现在已被我等安顿在城外三十里外的分堂。”一位蒙面黑衣人暗哑着声音禀报。
身为暗月堂副堂主的程飞头疼,“堂主让我找人去皇宫,他自己却没有出现,反而失踪了,这不合常理!”
堂主一天晚上没出现,可以说是有事耽搁了,但这两天发生了那么多事,连二皇子夺位、先皇驾崩他都没有出现,如果说他没出事,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暗月堂右使高协接过他的话问道:“天龙宫的人撤回来了吗?”
“启禀右使,皇宫沦陷后,因堂主迟迟不出现,为免暴露,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将人撤回来了,但他们还未行动,皇甫柏熙的人就先发现了。”黑衣人有些泄气,“我们的人不敢恋战,以退守为主,但因对手步步紧逼,所以只有一半的人成功逃脱。”而另一半有人战死,有的被活捉了。
“皇甫柏熙有胆子逼宫,实力自然不俗,有一半的人逃出来也是幸事。”高协转过头对程飞说道,“二哥,此事你怎么看?”
“现在也没其他的办法,反正我们还有另外的人安排在宫中,人撤回来就撤回来吧。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大哥,我们翻遍了京城还找不到他,究竟是遗漏了哪里?”程飞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找遍了所有地方,但仍有一个地方没有找过!”高协灵光一闪,猛的敲了敲桌面,“皇宫,还有镇国将军府!”
“穆廉父女既然背叛了大哥,怎么可能还会私藏着皇甫柏熙的眼中钉不去领功。”从门外进来的暗月堂左使杨钟冷声道,“至于皇宫,就更不可能了,皇甫柏熙已经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如果大哥在皇宫,他的人不会不发现的。”
幽冥谷。
冷沧若很郁闷,超级郁闷。
这该死的小白,刚刚吃完饭,怎么的就不安分,这下居然跑得都不见踪影了!
冷沧若念念叨叨的追了出来,本想着去找找小白——那只通体雪白的雪狐,可是追着追着他突然发现,貌似,也许,好像,她不仅把小白给跟丢了,而且还迷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己果然是个路痴,这就迷路了!她郁闷的鄙视自己一番,继续摸索着找路。
嗯?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前面好像躺着两个人!
她迅速地飞身过去,凭着在谷中生活多年的经验,她一眼就认出,两人是中了蛇毒了!她叹气:“倒霉的年轻人,进了这幽冥谷就罢了,还走进了这毒蛇最多的密林。”
她蹲下了身子,凑近其中一人,坂过她的正脸,猛然一惊。
“烈哥哥啊烈哥哥,这个人可能大有来头啊!我可不能让她死了,所以辛苦你啦!”冷沧若叹气,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玉笛。
皇宫。
此时的皇宫已经挂起了一片白,所有宫人大臣的身上也是统一的白衣,皇帝灵前,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所有人都在痛哭,跪在最前面的二皇子皇甫柏熙与四公主皇甫付暖脸色也是一片苍白。
“暖暖恨皇兄吗?”皇甫柏熙突然开口。
“不敢。倒是如今皇兄登基成皇,皇妹只希望,皇兄能看在我对您的皇位毫无威胁的份上,放我与母妃一条生路。”皇甫付暖一字一句,虽然声音很小,却足以击溃皇甫柏熙的强装镇定。
三天前,他让穆廉想尽办法给皇甫柏叡下了药,又吩咐佟子逐授意佟妃盗出了传国玉玺,假拟遗诏,布下了天罗地网想抓住皇甫柏叡,不料人没抓到,还让本来就围在天龙宫的几十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逃走了一半!
他不甘心,他所做的无非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如今,皇甫衫死了,皇甫柏叡逃了,皇甫付暖又对他恨之入骨,他怎么甘心?
“你是个明白人。”他有些咬牙切齿。
“谢皇兄夸赞。”皇甫付暖的声音从头到尾都只是一片平静,平静得皇甫柏熙都觉得有些害怕。
他扯了扯嘴角,“无需多礼。”
“你遇到他们时可有何异常?”秦烈为穆清裳和谈一笑分别把了脉,用银针护住了他们的心脉,抽了空转身问冷沧若。
“没有,也是他们命好,在那密林昏睡那么久也没被其他野兽遇到。”冷沧若摇头,“只是,在我发现他们的地方,他们身旁倒是有一堆点燃过的星叶草,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其他毒蛇也不敢靠近他们。”
“运气从来不是借口,他们突然出现在幽冥谷本不正常,如今竟然连这谷中的星叶草药效都知晓,难保……”
“烈哥哥,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这女子眉目间与齐雯姐姐有些相像,指不定与齐雯姐姐有些关系,你先救活他们二人吧!”冷沧若知道秦烈担心的是什么,但她倒是认为,两人恐怕真的与他们的故人有些关系。
“这我知道,只是,”秦烈有些忧心的摸了摸冷沧若的头,目光深远,“金焰蛇的毒难解,记得当年有个魔教的人下谷采药也是中了这毒,虽然我研究过,也配出了解药,但这毒终归因人而异,我难以保证用的药能救活他们。”
“先施针用药吧,这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冷沧若也没办法。
穆府。
“将军,属下派人去往京城周围三十里找遍了,都没有找到太子。”柯冲忐忑的禀报着。
“周围三十里不在,那肯定还是在这京城之中,”穆廉沉思,“留下一部分兵力在外牵扯二殿下的视线,另外一部分兵力收回城中,暗暗查访太子的下落,若是找到了就先捂住消息回报本将军!”
“是!将军。”柯冲接到命令,迅速地退了出去。
“来人,去清雨轩叫小姐过来一趟!”穆廉有些不安。
片刻之后,去叫人的侍女跑了回来,“将军,小姐并不在清雨轩,她平时又不喜人侍候,所以奴婢问了清雨轩打杂的下人,她们也都说不知小姐去了何处。”
穆清裳平时做事亲力亲为,除了在院中打杂护花的下人,几乎不许任何人进入她的寝房。而这两天穆府下人人人自危,穆清裳何时出门,有没有回府,并没有人注意到。
“该死!”穆廉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