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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句情话(上)

来源:东饰资讯网

1

伊晓出生那年,于飞已经九岁了。

往常他都是十点不到就上床睡觉,唯独那晚热得难受,翻来覆去也入不了眠,跑到屋外的桂花树下纳凉,知了声声叫,月光亮堂堂,闻着青草香,不知怎么就是舍不得睡。

在他为人九载的认知里,只有成年人才会半夜三更不睡觉,如此意外,一定是命中注定,天意难违。而在往后的时光里,他一想起这天就像心里灌了蜜。

大约是凌晨一点多。

邻居家里开始有人进进出出,于飞见伊新叔叔呆愣愣地站在门口,额角都是汗,一看就知道是文阿姨要生了。他记得妈妈说,文阿姨肚子虽不硕大却形状浑圆,是个女娃儿没跑了,总想要个妹妹的于飞跑上前牵住伊新叔叔的手,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被拉得老长。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急切和喜悦,相比伊新叔叔浑身紧绷的样子,于飞小小的身子像被浸润在山泉里一样,实在是惬意又凉爽,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搓着衣角,嘴边噙着笑也不自知。

要生了要生了,小妹妹要出来了。

在于飞荣升为哥哥之后,整个世界都阳光灿烂了。

本来大院里不只他一个小孩子的,但半年多前迁出去好几户人家,除了北屋高太爷爷抱养的四个月大的小土狗,也就剩他一个未成年了;可即使那几户邻居还没搬走时,也都是些比他大的男孩子,当中好不容易有个同年生的,居然比他早出世一个星期……

眼看那条小土狗再有个几十天就满周岁了,说是相当于人类的18岁,才逐渐换牙的于小爷心态彻底炸了。

伊新叔叔的孩子这个时候到来,给于飞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心潮澎湃——啊!自己终于不是最小的了!啊!好开心!

可真是个小天使呢,又可爱又漂亮,又善解人意又聪明伶俐,于飞几乎搜遍了自己所有夸赞人的词库,恨不得全安到小妹妹身上去,明明人家皮都没撑开,他愣是看成了一朵花。

就因为她的来临转化掉于小爷尴尬了大半年的社会地位,让他跻身有妹一族,从此他也是个能用年纪说话的人了,小妹妹功不可没,自然怎么夸都不为过。

于飞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疼这个小妹妹,他可是用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等她出生的,那感觉太奇妙了,就好像有了多不得了的联系一样。

那天他和伊新叔叔两个人等啊等,等得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才在天光破晓之际听到一声响亮的啼哭……实在太响了,响得叫人心尖儿都跟着颤了一下,于飞蓦地咧开嘴笑出声,小妹妹将来怕是个大嗓门。

大约是五点不到,有不认识的阿姨来跟伊新叔叔说,文阿姨生了个姑娘。伊新叔叔低头告诉他,小妹妹就叫晓晓,春眠不觉晓的晓,是天刚亮的意思。于飞看着伊新叔叔那么认真的对他讲话,感觉自己是个可以说事儿的大人了,得到了重视,遂十分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满意。

而他的伊新叔叔说完就进屋看妻女了,自以为算个人物的他则被勒令回家睡觉。

等第一次看到熟睡的伊晓时,向来淘气的小魔王突然懂得放轻了脚步声,呼吸都不敢太使劲,伸手摸一下脸蛋也是刚触到就缩回来,生怕碰坏了,小心翼翼的模样惹得长辈们一阵阵乐。

他想啊,晓晓睡着了,自己不能吵闹;等晓晓睡醒了,要陪她玩耍;要是她哭了呢,得想办法哄;他可以翻跟斗,也可以给晓晓当马骑,还会编草环和捕蝴蝶,摘桑葚和抓螃蟹……

或许于小爷还不知道这个新生命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貌似奴性已经在开始形成。

2

伊晓一点也没有如于飞设想的那般,成长为一个大嗓门的姑娘,相反从小就十分腼腆,声细如蚊。

于飞在伊晓还不会讲话的时候就很紧张,她经常发出一些咿咿呀呀的小声音,必须得万分注意,不然总担心错过点什么,也许小妹妹只是叫唤着玩,他偏偏能听出饿了还是渴了,尿了还是困了。

文阿姨时不时调侃他,晓晓都快成他闺女了,伊新叔叔也没这样操心过。

于飞十岁生日前的两天,伊晓颤着声叫了他一声“哥”,那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哟~把他给美的,逢人就要说一遍。往年要的生日礼物不是遥控飞机或坦克模型就是象棋或风筝,那年却要了一本相册,打算用来纪录他晓晓宝贝的成长历程。

只没过半个月,那本相册就被伊晓尿了两回,上面仅贴的两张照片,一张在睡,一张在爬,都很荣幸地被光照了,于飞看看相册再看看妹妹,又想生气又想笑,脸上表情滑稽不已。

莫非是嫌弃自己被拍得丑了?

他看伊晓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瞅他,黑葡萄似的,就觉得妹妹做什么都是对的,再说了,冲她第一个叫的是哥哥而不是爸爸妈妈,也说明自己没白疼她,除了宠着还能咋地?

思及此,于小爷指着被尿黄的相册,夸张地嚷了声:哇,晓晓真棒!

伊晓出生后的好多年,于飞的生活明显发生了质的变化。

起初他父母还以为只是小孩子的新鲜劲罢了,来得突然去得也迅猛,不管是对新生儿的好奇心,还是当哥哥的自豪感,过段时间也就没了,即使还有也是会弱下去的,哪里知道自家儿子这劲儿跟上瘾一样,只增不减。

也是很神奇。

之前因为大院里没有小伙伴,于飞每天都是被逮着回家的,且不逗留到饭点绝不束手就擒,有伊晓就不一样了,基本上一放学就归心似箭,这一点让于妈妈很是欣慰。

伊晓三岁时出了一次水痘,把于飞吓得嗷嗷哭,文阿姨这个患者的亲妈还得反过来安慰他,带着女儿去完医院回来,就看到蹲在她家门口画圈圈的小男生,令她哭笑不得。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于小爷都是这样的:晓晓你疼不疼?晓晓你痒不痒?晓晓不能挠哦,哥哥帮你呼呼……

因为正值仲夏,他怕晓晓热,还特地拆了自己的玩具车,整了个小雷达,做了个小电扇,没见过这般操作的高太爷爷瞠目结舌,怀疑这小子傻了,买一个小电扇才几块钱,为什么要拆车车?车车那么贵!

三岁的伊晓也许水痘出完就不记得了,可牙还没换完的于飞已经感觉到自己操心得像位老父亲。

3

伊晓五岁的时候,文阿姨又生了第二胎,是个男孩子,叫伊旸。

于飞查了一下,旸,太阳升起之意,他猜伊新叔叔估计是爱上太阳了,孩子一个两个的名字都是这个意思,不过看起来好工整哇~

于飞上了初中以后,因为学校远而不得不借住在姑姑家中,只能一周回一次大院,他开始还担心几天不见晓晓会不记得他,后来发现自己想太多,五六岁的孩子记人记事厉害着呢,傻子才会几天就忘了一个人。

何况他于小爷这般英俊潇洒,指不定晓晓还天天盼着他回去陪她玩呢。

爸妈说,好像儿子对伊老师家的老二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当年对着晓晓可是恨不得跟他们抢过来自己养,这是重女轻男啊……儿子说:将来要生一个像晓晓一样漂亮又可爱的女儿,如果生的是儿子,就扔掉!

于飞抱伊旸的时候,总担心这小崽子会突然拉屎糊他一身,没几分钟就将其还给文阿姨,转头就驮着晓晓出门玩,还会给她买冰棍和糖葫芦——这些待遇在伊旸五岁时,并木有。

伊旸知道他姐五岁就能呼吸到两米高的新鲜空气时,觉得很是牛逼,后来曾让他爸驮了他一回,发现自己……好像恐高。

于飞知道后,莫名其妙嘚瑟了好久:晓晓不仅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姑娘,还勇敢!还自信!还非常骨骼惊奇!

伊晓从小就表现出了超于常人的舞蹈天赋,这点于飞是知道的,以前看过她学着电视里跳天鹅舞,动作体态近乎完美,那时也就三岁过半,个子就那么一点点,两条腿一蹬一蹬的。

他看着在心里咆哮:好可爱啊!怎么办?!

曾以为,晓晓将来或许会成为一位舞蹈演员,或者舞蹈老师,结果造化弄人,小妹妹居然自己练起了杂技。

爸爸跟他打电话乐得呵呵笑:小飞啊,你不知道晓晓多棒,居然自己跟伊老师说以后想学杂技,不过文老师怕太辛苦不希望她去,小丫头就自己在院子里耍得欢哈哈哈……

杂技啊!于飞脑子里的画面不是头顶白瓷碗就是胸口碎大石,不是徒手劈板砖就是赤脚踩火炭,卧了个槽,他细皮嫩肉的晓晓怎么能干这个?

回去有必要谈一谈。

等他周末冲回大院,还没叫人就看到晓晓自己一个人,倒立在那棵老桂树下,右脚挺直,左脚屈折踩在右脚膝盖上,小小的一个身影,像当时夕阳余晖中飘落的桂花瓣,落到他心里去。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喊了一声晓晓,然后看那小身影翻个跟头后跑着就冲进他怀里再退出来,似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安安静静,笑得收敛。

于飞看着高兴,二话不说放下行李,两手托在伊晓腋下,将她举得高高的,晃一晃,转两圈,逗得小丫头咯咯直笑。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伊晓三年级之后,兴趣发生了跨时代的改变,从街头卖艺类型转换到正统的文字工作,在学校还当上了小广播员,连给他打电话都用播音腔跟他唠嗑。

他时常握着手机一边憋笑一边夸奖,离家读书那么多年,这都是他心底里最珍贵的宝贝回忆,想起来就能开怀许久。

4

伊晓十二岁那年,听说于飞交了个女朋友,很想见一下,于是打电话央求他周末带回去瞧瞧。

于飞挂了电话之后有一秒钟的呆楞,感觉这个事有点突然,他是交了女朋友没错,可前后不过两周,就这样带回家会不会不太好?

但是晓晓说她要瞧瞧啊……

好在,女朋友也对他时常提起的邻家小妹妹颇感兴趣,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于飞的女朋友叫靳乐谣,比他小两岁半,是个性格非常爽朗的北方女孩,两个人在一起完完全全靠她主动,像这种带回家瞧瞧的事情,靳乐谣就四个字——喜闻乐见。

“于飞,晓晓长得这么好看,将来一定好多男生排长队追她!”

靳乐谣越看伊晓越觉得移不开眼,别说是男生了,她一个女生都喜欢得不行,这种又乖又萌的妹子,让人有种想藏起来的冲动,而且皮肤又细又嫩,手感极好。

于飞拍开女朋友在晓晓脸上的手,一脸嫌弃地说:“拿开你的爪子,捏坏了你赔啊?”

“……”

像这种级别的妹控,注定在找女朋友的路上磕磕绊绊,于飞后来又换了两个女朋友,尽管都是好相处的女生,也难以大方宽容地看自己男朋友把别的女生宠成公主,哪怕对方是个未成年。

直男于飞也大概想明白了,理由一大堆,都是因为不够爱啊。

不敢说他的女朋友不够爱他,但他应该是不够爱他的女朋友,才会不愿意在交往的时候给她们独一份的呵护,习惯性地把他们排在妹妹之后,这不是感情该有的样子,也不是任何一个女生想要的。

大彻大悟的于小爷索性单着了,谈恋爱这个事情,如果不能全心全意,就不要耽搁别人女孩子好了,等他遇到自己愿意倾尽所有去对待的人,自然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等到伊旸小学毕业,于飞已经二十六岁高龄了,每次回家三姑六婆轮流着说教,不胜其烦,就连他的晓晓都笑话他……

“于飞哥哥,你不会是喜欢我姐姐吧?”

稚气未脱的声音宛若一颗手榴弹,给于小爷脑门上炸出一把瀑布汗,他平日里是干了什么龌龊事了吗?看起来很像个会对未成年下手的变态吗?为什么这小屁孩会有这种破想法?

于飞完全不屑于回答这种脑残问题,瞟了一眼那张和伊晓极相似的那张脸,感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抬脚就想走开。

“可是追我姐的人不少哦,相比之下,你年龄有点大……”

“谁年纪大?你会不会讲话?”于飞心想,这孩子脑子怕是不太好。

“重点不是这个吧?前几个星期我还看到一个哥哥载我姐回来呢!走之前还亲了她一下。”

“是哪个龟孙子?!”

于飞这回找到重点了,身上的血直冲天灵盖,瞬间进入暴走状态,伊旸被吓得有点呆。他抬手推了一下小弟弟的脑袋,语气极其不善:“问你话呢?装什么傻?”

“你又不喜欢我姐,管那么宽!”

“……”

一个妈生的,怎么一个那么乖,一个这么欠揍?他管的宽吗?那是他妹子!还未成年呢!亲她的那小子是在犯罪!嘴得给他撕烂!

5

于飞一想到伊晓将来要嫁人,就心里不是滋味,好不容易看养长大的白菜,也不知道会被哪头猪给拱了,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很不爽,他的爸妈看出来了。

那晚在餐桌上,他把眼前的鱼头戳得面目全非后,觉得万般无聊,一抬头发现他爸和他妈一边给对方夹菜一边交头接耳,那画面甚是惹人生气。

“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嘀咕咕些什么?”

爸爸说:“吃你的吧,管那么宽!”

“……”又说他管得宽,他真的怒了:“食不言知不知道?吃饭不好好吃!”

妈妈说:“我们以前也这样啊,你还不习惯吗?”

于飞抬手用力拍了一下额头,很大一声响,从未如此强烈地感觉自己那么孤单,父母看他神态如此深沉,连忙转过头安慰他。

爸爸问:“你是喜欢上哪家心有所属的姑娘了吗?”

“什么东西啊?”

妈妈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你又还不老,慢慢找嘛。”

“咱吃饭好吗?”

于飞喉咙口似有一口浊血,上不来下不去,眼睛从自家父母脸上来回扫过,心里千万匹草泥马旋转跳跃:这两人绝壁是故意的!秀恩爱刺激单身狗!口头上还用言语攻击他!

他现在听谁讲话,都感觉像在讽刺他是个老光棍……

伊晓做完作业过来时,正看到于飞靠在窗台上抽烟,脸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也许是灯光太昏暗了,也许是那几缕白烟的原因,像有一股忧愁的情绪。

她轻手轻脚移过去,正准备叫人,那个侧脸突然一转,给她留了个后脑勺。

“……”

于飞碾灭了手上的烟,等了好一会,没听到声音才回头,以为伊晓已经走了,却见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眼睛低垂着,模样委屈,看上去跟个被人抛弃的小可怜一样。

这可给于小爷心疼坏了,上前蹲在小妹妹跟前,伸手在她眼下按了按,轻声细语地问道:“晓晓,不开心了?”

伊晓摇头:“于飞哥哥,你才不开心吧?”

哎哟,怎么连声音都这么委屈的?于飞连忙做了个鬼脸想逗她开心,讲话的语气都欢快不少:“没有啊,哥哥看起来像不开心吗?来,笑一个。”

“你没有不开心?”

“嗯!没有!”

“那你干嘛不理我?”

“……”于飞眼睛眨了眨,内心一阵懵逼:对啊!为啥呢?像往常一样,伊晓一进门他就知道了,他明明应该贱嗖嗖笑脸相迎的……

“明天周一,我先去睡了,于飞哥哥晚安。”伊晓说完没等他反应,头也不回就走了。

于飞抬手看了一下表,9:48。

6

自从那天看到于飞的所作所为之后,伊晓就变得客客气气的,见了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欢喜,有时候打声招呼就说回屋看书。

于飞心里有点难受,晓晓本来就不是特别活泼的性格,现在更安静了。

就因为那天没有理她吗?

真是个敏感脆弱的小姑娘。

虽然,大家一起住在一个北方大院里,但伊晓却如同南方水乡灌养的荷花那样,任何时候都是一副轻轻浅浅的姿态,她好像没有生过气,时刻都温柔。

他想,可能是因为伊叔叔和文阿姨都是教文学的老师吧,把伊晓也教成了书上形容的美人,亭亭玉立,温柔娴雅。

可是这样子不理他,不是生气是什么?

他是个直男,可就算直成一根钢铁,他也感觉得到温度啊,伊晓这明显就是掺了凉水的温白开,不烫嘴,也不润喉。

伊旸跑到于飞面前,笑得傻里傻气,问了他一道送命题:“于飞哥哥,我姐不理你啦?”

于飞很不耐烦:“小屁孩知道个屁,一边去。”

“我当然知道了!我可是我姐亲弟弟,她想什么还能瞒得过我?你去外地那些年,她有啥都跟我说,你以为呢?”

“哦,我咋就这么不信呢?”

“你这是嫉妒,嫉妒我姐跟我亲!”

“我想揍你,同意不?”

伊旸转身跑到树后,再探出个头,冲他说道:“你对我态度好一点,要不然我跟我姐说你欺负我,你看她这辈子还理你不……”

于飞换了个自认为慈祥的表情,向伊旸招了招手,语气温和:“过来,我开玩笑的。”

“于飞哥哥,你还是改回去吧,这样子看起来太像个变态。”

“……”于飞倏地换了一副面孔,臭烘烘的,不说话了,倒是伊旸按耐不住,再一次到他面前,呵呵呵呵开始笑。

在外面风风火火的于小爷像个入定的老僧一样,靠着柱子闭目养神,任眼前的小崽子笑,他想:忍着,忍一时风调雨顺,退一步海清河晏,对方未成年,杀人犯法,我大人大量,我心地善良……

伊旸笑够了,眼睛轱辘轱辘转了一会儿,对于飞说:“于飞哥哥,我姐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压力很大啊?”

于飞睁开眼,总算有一点讨论事情的正常反应,他眉毛轻皱,喃喃自语似的:“压力很大?”

“对啊!她都高三了,你以为像我似的呢?你看她那脾气跟和稀泥一样,干啥子都温温吞吞的,你们说她脾气好,我看她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像块柴,有什么也不知道告诉别人。”

“你的语文老师还健在吗?说的什么玩意儿?形容得乱七八糟的。而且你不是说她有什么都跟你说吗?”

“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帮不了她,估计人家本来是想找你说说话谈谈心的,没想到你不理她,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姐十点前上床睡觉的……”

于飞搓了搓衣角,有些懊悔。

7

伊晓快五天没怎么搭理于飞了,整个大院都知道伊老师家的小丫头正在生于小爷的气了,于小爷有些尴尬。

他再过几天就要回去工作了,伊晓总是这样不理他,他哪里能安心走?

于是,又一个凉风习习的傍晚,于小爷特地搬了个板凳坐在院门口,想等妹妹回来好好谈一谈,一边巴望着路上的灯,一边琢磨着从哪里开口。

等着等着,终于看到了一对小年轻往这边走来,于飞腾地一下站起来,其中一个不是晓晓还是谁?他死命盯着那个男生,心想要是这家伙敢对他妹子做什么,他就上去一脚把人踹到旁边的臭水沟里去。

嗯,还算他识相,人送到就滚了。

伊晓看到于飞站在大门前望着她,有些局促不安地上前,嘴角微微扯出一道弧度:“于飞哥哥……”

于飞脸上有些不自然,好像做了什么坏事地不敢看她,清了清喉咙对伊晓说:“伊旸说你最近压力有点大,要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记得跟哥说,别憋坏了。”

说完看见伊晓还是眉眼低垂,没什么反应,他想起几天前,再看伊晓的样子,感觉她连头发丝都在委屈着,好像在说:我有想跟你说啊,可是你不理我啊……

“你也长大了,谈恋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知道……”看清楚对方是不是真心实意的。

于飞还没说完,突然看到伊晓眼前的地上啪嗒啪嗒的,才知道他给小妹妹说哭了,慌里慌张地抓自己的袖子给她擦,嘴里念念叨叨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伊晓哭得更凶了,急得他想切腹自尽。

“晓晓啊,你有什么事就说啊?你是不是生哥哥气了?你说出来我改好不好啊?”

“……”

“还是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找他算账去!敢欺负我妹妹他是活腻歪了!”

伊晓哭得抽抽搭搭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鼻子,样子可爱极了,于飞看她终于平静下来了,伸手捏她的脸,没脾气地说:“现在可以说了吗我的大小姐?”

“不可以。”

于飞闻言愣了一下,细想起来,好像从来没有从伊晓嘴里听过不可以这三个字,这是第一次吧,给他的感受有些怪怪的,让他不知道怎么接。

“于飞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胡说!怎么可能?”

“你刚才肯定是以为我骗人,说什么学习繁重,压力大,实际上是跟男孩子在外边逗留才那么晚回家的……”

伊晓还没说完眼泪又开始掉了,于飞觉得他的心跟被按在油里炸一样疼,他呼出一口气,揩了揩伊晓脸上的泪,声音略带委屈:“我没有这么想啊,晓晓你怎么冤枉我啊?”

“大家都这么以为的……”

于飞一听就知道问题所在了,有些无奈:“那你怎么不解释呢?”

“我觉得没有用啊,大家会觉得我在狡辩。那个男生说我自己回家不安全,坚持送我回来,我说过好几次了,之前被妈妈看到,她还提醒我来着呢,还有一次他不小心碰到我的脸,被小旸看见了,就问我怎么能让人家亲……我没有啊,人家也说了抱歉了,我总不能一直闹吧……学校里好多女同学喜欢褚沂南,对我说话也阴阳怪气的;期中考的成绩有一丁点下滑,老师已经说我一顿了……”

伊晓说到后来有些语无伦次,想到一句就蹦出来一句,于飞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会低头看看女孩掉没掉眼泪。

8

伊晓把头靠在于飞的胸前,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完全没意识到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她爸爸的晚餐就做好了。

于飞在伊晓抱他的那一刻,脑子里突然开始混乱,整个身体绷得直直的,他先是听到女孩颤抖的声音说:“于飞哥哥,我不喜欢褚沂南,我比较喜欢你。”

然后听到他伊新叔叔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

啧,世上本无事,巧合多了,都他妈的全是事。

伊晓缩了缩脑袋,看了看她爸再看了看她于飞哥哥,最后不声不响进屋吃饭了,而于飞原地石化中。

当时夏末近秋,虽然入夜的气温相较白天已经凉快了不少,但于飞还是感觉自己在大太阳底下炙烤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女儿叫伊晓,儿子叫伊旸,妥妥的太阳之父啊!

院门口,两个男人面对面而站,大眼瞪小眼。

好样的,我真心诚意拿你当亲侄子,你个小王八蛋居然想泡我女儿!

叔,真的是你闺女先动的手……

我不信!我不管!我不听!

于飞很崩溃,这算啥事啊?他真的拿晓晓当亲妹妹啊,现在发誓来得及吗?

那天晚上凌晨两点,于小爷从床上爬起来,开始了漫长的思考,一直坐到五点多,窗外天蒙蒙亮,他才慢悠悠地躺下去。

好像十七年前,也是这个时辰,小丫头呱呱坠地,他被叫回家睡觉。当时他也这样,慢悠悠地躺下来,侧过身望向窗外,直到睡着。

天光破晓,而梦里花开。

那时候他兴奋得很纯粹啊,一想到自己可以当哥哥了,就乐得找不到北;现在呢,说到底他也很兴奋,可能是因为他男生特有的骄傲心理得到了满足,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他想了一晚上,还是想不出来什么原因,他感觉自己就是安安分分地做着大哥哥,没干过什么招人误会的蠢事啊,自从晓晓开始上初中,他连抱她都极少……

于飞摇了摇头,甩掉一些复杂的想法,开始睡觉。

一连几天,大院里的长辈们开始纳闷,怎么变成于小爷躲着晓晓丫头了?现在年轻人都这样气过来气过去的吗?

直到于飞回去上班了,也没有和伊晓说声再见。伊晓从学校上完提高班回来,看不到他人,躲在房间里哭了两个钟,谁都不理,饭也不吃了。

此后好多天,伊晓更不爱说话了,就算有个叽叽喳喳的伊旸,也不能让她稍微有点反应。

伊旸偷偷打电话给于飞,带着哭腔说:“于飞哥哥,我姐生病了,很严重。”

“怎么回事?生什么病了?医生怎么说?”

“她不理我!”

“……”于飞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显得红白不明,他听着伊旸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心疼,轻声说道:“别哭了。你姐只是学习压力太大了,还有不到一周就高考了,你体谅她一下。”

“那你要不要打电话给她说说,我感觉她不开心,你逗逗她就好了呢,她最听你话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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