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的背后是茫茫沙漠。
起初墨城只是围绕墨泉建设的一座大型补给站,为那些试图穿越死亡之海的车辆、直升机甚至徒步探险者提供保障物资。后来,沙漠的规模越来越大,千里之外的重要经济城市泉川也开始受到沙尘的影响,于是政府从全国征调来了志愿者、军队和囚犯,驻扎在这里防风治沙。渐渐地,补给站和附近的几个小城镇联结了起来,形成了一座规模不大的小城市。再后来,战争爆发了,这里成为了重要的兵工厂和航空基地,军用重工引来了军火贩子,也引来了需要工作的劳动力。战争后期,墨城成为了这个国家最大的地下军火集散市场之一。
大发战争财的军火商们并没有把钱投入到城市建设中去,相反在政府军和反政府武装之间频频制造事端,接连破坏附近城市,意在孤立墨城,打造独立王国。
停战协议签订后,新成立的联合政府无法忍受墨城的分裂倾向,决定进行大规模清洗行动。在战争中被称为“魔军”的国民警卫队独立第7旅团与各式各样的雇佣军缠斗了许久,在几乎摧毁了半座城市的情况下宣布墨城重新回到了国民手中。
这座城市从此开始衰落。
越来越严重的沙化和长时间的战乱使这里渐渐变成了被人遗弃的角落,常住人口越来越少,通缉犯、浪人、变种人、毒贩,以及各种巫师、术士纷纷向这里聚集。市政府只能勉强维持城市的运转,在阳光下,国民警卫队维护着表面的和平,到了晚上,几大黑帮火并的枪声不绝于耳。
白霜和玛雅疾驶在道路上,太阳的位置不断地移动,他们要在中午之前赶到墨城,午后的阳光可不会令人舒服。不过好在已经能看到远方的建筑,距离不会太远了。
道路两边的大片不毛之地上已经可以看到一些植物,很久以前治沙者们栽种的梭梭草依然在顽强的生长,前方不远处有几片胡杨林,稀稀疏疏地一直延伸到城市中,虽然有很多已经被战火焚毁了,但是这一抹绿色给在漫天黄土中行进了许久的人们带来了一丝清凉的希望。
玛雅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兴奋地对后面喊,“快看Monkey,前面那一片黑乎乎的就是墨城。”
Monkey努力地探出头,挤吧着同样忽闪忽闪的小眼睛向前看去,浅灰色的地平线上里屹立着一片黑色的建筑群,几股细长的黑烟绵延到白色的天际。它决定叫两声表达兴奋之情,但还没开口,摩托车猛地停住了。
路上趴着一具尸体。
白霜蹲在旁边对玛雅说,“是个变种人,刚死不久。”
在战争时期,由于魔法协会和圣殿两大超自然科学组织出人意料地共同支持反政府武装,政府军陷入了极其不利的境地。为了稳住局势,当时的政府在世界范围内征召志愿者,通过基因改造,把某些动物特点与人类结合,创造出更有利于作战的变种人,希望能与对方的超自然力量相抗衡。
变种人的出现在战争初期有效地改变了战场局势,在政府征召到足够多的魔法师,并将其引入军队编制之前,数量不多的变种人军队曾被宣传为国家英雄和结束战争的希望。
但当战争真正结束之后,失去了用武之地的变种人却因为拥有异于常人的体征和致命的危险力量而被认为是怪物,在生活中处处受到排挤和歧视。由于以反政府武装出身的成员为主的自由党的反对,议会否决了将变种人纳入军队或警察体制的提案。失去了谋生手段的变种人聚集在议会大厦门前,抗议社会不公,但是遭到了国民警卫队的暴力驱赶和镇压,双方爆发了小规模冲突,五名士兵和两名变种人受伤。
当天,议会议长在议会紧急会议上发表讲话,表示在议会大厦门前发生的骇人听闻的暴力抗法事件表明战后社会秩序和国民正常生活存在严重隐患,联合政府应该拿出切实有效的解决方案,保障全体国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和来之不易的和平安定局面。
次日,临时总统在参谋长联席会议上强调,国防军和国民警卫队要统一认识,落实责任,严厉打击一切破坏社会安定的违法行为,彻底铲除威胁国家和平和国民生活的隐患。
同一天,议会召开国家安全问题专题会议,表决通过了自由党提出的“关于进一步维护国家和平安定”的议案。会议结束后,临时总统在总统府签署发布了第57号总统令,宣布变种人为国家公敌,要求国民警卫队在全国范围内对变种人展开追捕,并号召全体国民积极提供有关信息,为国家安全稳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命令得到了国民的热情拥护,根据国家公共新闻网提供的数据,自由党的支持率甚至一度突破了80%。大家争先恐后地为警察和国民警卫队提供变种人居住地点等信息,大批变种人被捕入狱,更多的不愿受辱在拒捕逃跑时被击毙,曾经因战时扰民而声名狼藉的国民警卫队在独立日庆典上接受了由一名小学生代表全体国民所赠予的“公民卫士”光荣称号。
所以在荒郊野外,看到一个变种人死在路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唯一值得惊讶的是,原来变种人数量有这么多,到现在都还没逮完。
但是黑帮势力错综复杂的墨城是唯一能为变种人提供庇护的地方,他为什么不顾一切地贸然逃离呢?而且从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食物和水这点来看,不像是经过准备的样子,为什么?
“可能是遇到追杀,他指尖上有血。”玛雅说。
“那追杀他的人得多么强大,”白霜用脚把尸体翻了个面,踩着他基本上已经化为利爪的手,“你看这手,豹子的爪子,他的攻击力和敏捷度都是一流的。”
“师父,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的脸色比正常死亡更深一些。”
白霜看了看尸体豹皮色的皮肤,条纹的颜色确实比正常更为深暗了许多,淡黄色的部分也略显青紫,身体的一些部分不正常地出现了肿胀的情况。
“你居然能看出豹人的脸色?”这小丫头总是有些地方超出想象,这是她母亲的遗传么?
“嘻嘻,”玛雅轻笑两声,用只准备让自己听见的声音说,“我前男友就是豹人。”
“前男友?”白霜盯着她,嘴里就像吐出了三颗钉子。
我竟然毫无察觉……他感觉自己对一步之内的这个像女儿一样的姑娘一无所知。
“没有啦,其实不能算是在一起。”
白霜意识到自己之前并没有见过荔菲静远脸红的模样,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的所谓感情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
不过如果荔菲会脸红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是你师父……”白霜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玛雅像小猫一样歪头看着他,眼中流出公主一般的傲娇。
她应该说出那句话的,她是想说出那句话的吧,白霜不安地想。
好吧,谢谢她没有说出来。
不过……
比起这些,尸体颈部的咬痕更令人介意。
“这可不是件好事。”白霜说着起身跨上了车。玛雅也没有再吱声,红色的摩托响起了发动机的轰鸣。
广袤的荒原上除了摩托车的轰鸣,就只有耳畔呼呼的风响,玛雅没有了之前与Monkey逗趣的兴致,任由小家伙伸着方方的小脑袋东张西望。两人一路沉默地前行了大约半个小时,看到路中央横停着一辆越野车。白霜猛地停住,示意玛雅下车。
玛雅溜到白霜身边,轻声说,“这大概是刚才那名变种人遗弃的。”
白霜让她禁声退回,掏出了一直放在随身包里的沙漠之鹰。
玛雅吃了一惊,师父只有在公共场合执行刺杀的时候才会用这把枪,沙漠之鹰射程远、枪身重、后座力强,用于自卫并不方便,这是遇到强敌了?
玛雅摸出了腰间的史密斯韦森M36,护在白霜侧翼,慢慢向车逼近。
但是!
她忘记了把包链拉上……
于是Monkey汪汪汪地跑在了两人的前面。
两人愣了一下,白霜做了个独自行动的手势,玛雅伏下身体低声喊,“Monkey,Monkey……”
话音未落,Monkey飞也似地跑回了玛雅身边。玛雅又喜又气,往它的小脑袋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但却发现小家伙神色不对,瑟瑟发抖的身体挤在她身旁,一对小耳朵片子也贴在了脑后。
它在害怕!
玛雅眼中寒光一闪,举枪指向汽车,她看见车门处出现了一名浑身是血的女童,六七岁的样子,双马尾,公主裙,正努力地从车上下来。
既然不可能是车祸,那么天知道车里还有什么东西,玛雅吹了一声口哨,想把女孩引过来。女孩下车站稳,玛雅看到她的脸,一口凉气吸进肺里,女孩的眼白红得几乎要向外溢血。
砰的一声枪响,白霜在女孩扑过去的同时打断了她的脖子。
Monkey又恢复了活泼,对着尸体汪汪叫着,但并不敢靠近。白霜看了看车内,收起了枪,摆摆手让玛雅回去。
玛雅想过去看看女孩的尸骸,但被白霜抓住了胳膊,“不要过去,你不会想看的。”
小女侠嘟起嘴,挣开师父的手向前走去。车内,副驾驶座位上血色模糊,定睛一看,是一具被啃食了一半的肉体。
玛雅杏眼圆睁,哇的一声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她偷偷瞟了一眼白霜,却只看到背影,和蹲在自己车旁等着的小Monkey。
走过去的时候,玛雅问,“你怎么知道……”
“这种情况下要对每一个人保持警惕,”白霜收起枪,淡淡地说,“另外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这辆车我认识,是古诺的。”
“古诺?”
“你知道吸血鬼事件么?他是和吸血蝙蝠杂交进化出来的变种人,以血为生,带有传染性病毒,他把一个城区的人都变成了吸血鬼。”
“这个女孩……”
“是丧尸,所以我说问题很复杂。如果墨城真的爆发丧尸潮的话,我们可有的受了,能不能进城还是一说。不过古诺肯定在城内,之前那个豹人被他咬过。”
“这样的话,那个叫夏默的会不会变成丧尸了?”
“变成什么都得找出来,何况那家伙应该是不死的,”白霜把刚买来的MP7挂在身上,回头对玛雅说,“看好你的小猴子。”
这回玛雅不敢大意了,她把那柄从羽织组老大近藤勇手中夺来的妖刀“村雨”背在了背上。“村雨”被拔出的时候,带着杀气的刀锋会凝有露水,斩杀之后,从刀锋有水流出来清洗血迹,就如同村雨清洗叶子。这是玛雅最喜欢的刀。
只不过,用来斩杀丧尸,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唉,这个鬼影憧憧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