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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乞讨者到方励再到王清飞:一跪解万难?

来源:东饰资讯网

下午三点多的地铁上,我坐在最前头的车厢里,低头刷手机,忽然耳边传来响亮的音乐声。我没有抬头,知道十之八九又是乞讨者的套路。可下一分钟,我却被吓了一跳。一张脸蓦地出现在我低垂的视线里!细一看,竟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跪在我面前,朝我伸着手,嘟囔着我听不清的说辞。震天响的音乐中,我有些愣神地看着她。她也直愣愣地看着我,眼珠黑白分明,却又古井无波般地看不出任何情感。对视几秒后,我败下阵来,赶忙掏出几块零钱放到她手上。那只小手,并不脏,也并不粗糙。小女孩似乎喃喃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并不起身,继续跪行到下一个乘客面前......

我还没缓过神儿,就发现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紧随其后也在一路膝行着乞讨。很快,到了车厢尽头的女孩和年轻女子聚在了一起,关掉音响低声说起话来。看亲密的样子以及长相,似乎是母女。我偷偷观察着她们,俩人的衣服并不破烂,也不是那种早过时淘汰的样式。只是,膝盖处都有明显的跪行过的尘土痕迹。看面相,也并没有愁苦之色,更没有菜色。只是,小女孩表情太淡定,刚才的下跪乞讨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反倒是我显得有些大惊小怪了。

临下车前,我再扭头看了下她们。似乎是说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我看到小女孩笑了。那笑容,终于,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了。可是,膝盖上跪出来的印痕,仍旧刺眼。

下跪,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一直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儿。上跪天地下跪父母,膝下有黄金,可不是随便就打弯的。可到了而今,下跪,似乎成了一件平常之事?

就说5月份,《百鸟朝凤》出品人方励为求电影能多排片,在视频中下跪磕头痛哭,称 “只要你(影院经理)能够在这个周末给我们排一场黄金场,我老方愿意给你下跪。”或许这一跪的威力太大,所以有人有样学样。半个多月后,《西游番外篇笨妖怪》首映礼现场,发行方宋健君导演为抵制盗版也来了一次下跪。

而刚刚过去的7月20日河北邢台大水事件中,铺天盖地的新闻中,格外刺目的也是一张下跪照片:邢台开发区管委会副书记王清飞与四名大贤村受灾群众相对而跪。

什么时候,下跪成了解决问题的法宝?可是,真得能一跪解万难么?

乞讨的母女通过下跪能解一时生计,可余生难道就要靠“膝盖”吃饭么?当小女孩习惯了伸手要钱而不是通过正当工作赚钱,她未来的人生将永远拂不掉膝盖上的尘土。当习惯了卑躬屈膝后,她的心中如何还能堂堂正正?她是否还能意识到长大后她可以通过别的方式过活,并且能过得更好?这一跪,解得了一时的饥渴,却可能埋下了一生悲剧的种子。

方励的下跪,的确为影片换来了难得的文艺片高票房。不得不说,我也为之动情了。可是,当冷静下来思考,难道每一次文艺片的上映都要靠下跪来吸引眼球赢得排片?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悲情和情怀,终归太不牢靠。膝盖可一弯再弯,可当受众习惯了你下跪的姿势后,还会甘之若饴地愿意为已经司空见惯的事儿买单么?下跪太多,膝下便不是黄金而是粪土了。制度不变,囿于现状,文艺片永远不可能在院线排片中获得优待,文艺片的辉煌也只能是昙花一现。不信?那看刚刚结束放映的《路边的野餐》。这是一部在国内外拿奖拿到手软的高口碑影片,但只会在院线上映十天,票房不过几百万,勉强不亏本而已!对文艺片来说,下跪解不了难,一时的票房,也不过是含笑饮鸩酒罢了。与其半死不活、卑躬屈膝,倒不如背水一战。反正最坏的情形已经看过,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跪都跪了,还怕可能的头破血流徒劳无功?狭路相逢或许未必勇者胜,但绝对不是下跪者胜就是了。

再说邢台大水中互跪的官与民。下跪的副书记,不管是为了安抚村民想大事化小,还是真得心存愧疚,其实都不重要了。因为再下跪,死在冰冷洪水中的人也永远不会醒过来了。如果道歉愧疚有用的话,那我可不可以淹死你然后再向你下跪道歉?请问,作为“死人”的你,能听得到么,能因此活过来么?

但是,看着下跪的村民,我却无法说出这样的狠话。我哀其不幸,却无法怒其不争。当蝼蚁面对巨轮时,它的努力有时候除了为注定的结局增加一点悲怆的色彩之外,别的,恐怕只能呵呵呵了。

我也是草民一个,明白作为一介布衣的卑微与无力,更亲眼见到过我的乡亲们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而无门,只能以下跪这种屈辱的方式,渴求换来一份公正。所以,大贤村村民的下跪,我不敢说感同身受,却还是能体会得到一点那种欲哭无泪、悲怆到极点的心情。满腔痛苦无法上达天听,凄凄惶惶,他们只能以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无奈无助与悲痛。他们屈下自己的膝盖,与其说是对那位副书记的,毋宁说是对权力的,渴望权力能眷顾一下他们,偶尔施舍点好脸色。与其说是对人的,毋宁说是对天的,他们寄希望于苍天开眼,给他们一个“青天大老爷”,还他们一份希望,让他们的日子多一点温暖。不要鄙视他们身体在现代,头脑却还在古代。没有经受过他们的痛苦,我们任何人都没资格指责他们。这可能是绝境中人所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诉求方式,但却又是最绝望的。

可是,现实从来不是童话故事。这次的下跪,或许能解了这次的“难”,却难解未来必定还会发生的“难”。这次的下跪,或许能换来一次的追查与严惩,可是却换不来永久的安心与清明。我们需要的是什么,大家其实都清楚,无论是谈党性还是谈制度抑或谈追责,都已有煌煌多少万言。可是,不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记得明太祖朱元璋是对官员惩治最狠的,官员带着脚镣升堂已经都不算啥了,更恐怖的是有官员被剥皮填草立在大堂前当“钟馗”,想想都头皮发麻。可是,仍旧然并卵。

我忽然不知该怎样写下去了。前面的下跪,我还能滔滔不绝地说上一通。可是,面对因没有及时得到预警而失去亲人的村民,面对撕心裂肺凄惶无助只能下跪的村民,还有那些永远不能再醒来的人,我真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被深深的无力感笼罩。这本不是我写此文的初衷,可是行文至此,我已无力纠偏。

没有希望的人生,就如暗夜漫漫,死寂笼罩,枯等死亡到来而已。总得有点光亮,才有活下去的可能。那么,最后再说点什么吧。说什么呢,就说,希望终有一天,曾经所有的下跪,都能超越屈辱而撞击出应有的意义;所有的苦痛,都能成为超越沉沦凿穿地狱抵达光明彼岸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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