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佛陀给了人一个无上的归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无论多么不堪的过往,都可以过去,都可以不执著,都可以放下。
但我觉得,仅仅是人可以这样。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有些事不可以如此,不能让过去的就那么过去,不然一切会变得更糟。
德国的纳粹,日本的军国主义,还有你懂得国里某群人干的根据相关法律法规不可说之事。
这些都不可以轻易的过去,人变成了连畜生都不如的魔鬼,死掉容易,掩盖和闭口不提也不难,但心魔难除。
一个民族的所有人有了心病,就不是放下屠刀就可以好的。
德国总理勃兰特曾经有震惊世界的一跪,态度诚恳,但仍不足以。
有位智者说过,人性的进化是很慢很慢的,那么人心病了,好起来也是很慢很慢的。
违疾忌医是鸵鸟把头埋起来却露出了屁股,面对问题,面对淋漓的鲜血和惨淡的一切,才是好的开始。
即使在歌舞升平的一片欣欣向荣里,那病了的也不会自愈,这就好像你在健身房练出56块腹肌,怕也是治不好尿滴沥,那需要让自己和医生面对,解决该解决的。
孔雀开屏是美的,但和鸵鸟一样让屁股在风中。
佛陀说过,我们应当如实观照。
二
中国最需要被教育的不是农民。
《驴得水》这部电影里有许多如此的句子,寡淡如水,却发人深思。
掌握着权利和金钱的,不是农民,而这片土地上农民时常会被遗忘。
电影里至少有三种人群,特派员所代表的的国家机构,校长及四五人代表的知识分子,还有铜匠就是农民了,当然还有许多驴,最后你会发现,只剩下驴了,别的没了,这不是什么魔法,只是忽然间人这个概念没有了,过程你看到了,只剩下牲口和畜生,驴还是驴,这似乎是唯一没变的。
铜匠第一次唱山歌的时候在洗澡,估计是爽了,还能角色扮演赚点小钱,开心,单纯的开心。
被张一曼睡服之后的铜匠临别前又唱起了山歌,那是满腔的情爱,伤离别,久难忘,依然是单纯的。
这次不是错别字,却是严重的剧透,张一曼睡服了铜匠,是的,睡服。
铜匠被骗被利用,流畅的很,这让我自己惶恐,看故事的时候没有丝毫的不适感,原来在潜意识里,我也认为这理所当然,轻而易举,平平常常。
农民不知道怎么就被骗被利用了,开开心心的拿了一点导演和编剧懒得提,却等于告诉你那是不值得一句台词额小钱,而利用农民得来的却是每个月十万法郎,在1942年。
如果故事就这般维护下去,那无非就是又一部《疯狂的石头》,那不是《驴得水》。
《驴得水》是一部让人充满希望的中国商业电影,看着不累,看完不空,好看而深刻的中国原创商业电影。
三
农民翻身能做主人吗?
铜匠给了一个答案,电影里的答案。
最不幸的往往是这样,电影在委婉的讲述一些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委婉的表述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含蓄,弦外之音;一种就是不让说,躲躲闪闪藏猫猫费尽心力的讲,那说明现实比电影残酷的多得多,那真是不幸。
注意我们在说的是电影。
给不了农民房子和更好的生活,给不了任何的实际好处,但为了抓住农民,给你权力,给无权者折腾的权利。
那么还债的时候到了。
铜匠知道,通过自己骗来的美国人的资助自己拿来的最少,他也理解不了睡服自己的张一曼的情感观,得不到的就毁灭掉,瞧不起和自卑是最天然的报复理由,无人可以幸免。
无人幸免的灾难,施暴者没有得到实质的利益,却犯下了暴行。
真的是铜匠在作恶吗?
是,也不单纯是。
没有代表权利的特派员在背后支持,铜匠不过仍然是那个随时可以拿来利用一下的农民而已。
冤有头,债有主。
四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感动了多少人,然而坚持到底有多难那?
《驴得水》中最坚决和最强硬的知识分子铁男疯狂的跪地求饶,原来最脆弱的其实也正是知识分子。
经济和权利认同上需要依附国家政权,接受规训是唯一的狗洞。
《驴得水》中的男性角色名字都很阳刚,魁山,铁男,铜匠,不过都选择了自我阉割,精神上那只活蹦乱跳的小鸡鸡没了。
这就是规训,从狗洞进来,吃食要按看门狗的声音叫唤,不然,就宣布你是个疯子。
当吉他上只发出一个音符,钢琴上只剩下一种声音的黑白键,一切可能都不复存在了。
历史往往是一曲沉重的交响乐,突然演奏到某个章节,交响乐队里的其他乐手都被毁灭了,只剩下敲锣的。
只有一种声音不叫主旋律,不管有多少人只敲锣。
五
天底下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每个人都带着原罪,沉重的向前。
巴金的文字我向来不是很喜欢,但老人家末年一直在呼吁建立文革纪念馆,希望这个民族正视这段过往,作为垂暮的知识分子,这让人动容。
比用蛋糕砸采访摄像机的钱钟书更让人觉得是个知识分子。
因为就像《驴得水》里的孙佳说的一样。
过去的不能就那么让它过去,不然一切会变得更糟。